顧沉溫柔地替藍若若攏了攏頭發。
“若若,小芙就交給你了。”
藍若若乖巧地點頭:“阿沉哥哥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姐姐,絕不讓你擔心。”
她刻意咬重了照顧兩個字,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果刀。
我的後背瞬間繃緊。
藍若若慢條斯理地拿起水果刀刀,緩緩靠近,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姐姐,我給你削個蘋果吧,阿沉哥哥說你最喜歡吃蘋果了。”
她笑得甜美,刀尖卻有意無意地往我這邊傾斜。
我想逃,卻根本逃不掉。
刀刃貼著果皮緩緩滑動,每一次都像是擦著我的皮膚過去。
“哎呀,我忘了。”藍若若突然停下動作,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姐姐現在吃不了東西呢。”
她當著我的麵,把削好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昂貴套裝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是顧沉的母親,竺妙竹。
“若若!你怎麼在做這個?”
竺妙竹一把奪過藍若若手裏的刀,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你還懷著孕,怎麼能幹這種粗活?”
藍若若羞澀地低下頭:“阿姨,我沒事的,就是看姐姐這樣,心裏過意不去。”
竺妙竹厭惡地掃了我一眼,“她活該!過馬路不看紅綠燈,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死了也是自找的!”
原來如此。
藍若若懷孕了,所以他們才會這麼包容她。
怕是顧沉替我寫了諒解書,她才能站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可她有了孩子,那我呢!
又有誰會替我被強行刮掉的孩子做主!
竺妙竹親熱地摟住藍若若,“走吧若若,跟阿姨家住,這種晦氣地方少來,對孩子不好。”
說完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有些人啊,都癱瘓了還死乞白咧的耗著,識相點就該自己了斷,別拖累別人。”
藍若若聞言,唇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
竺妙竹又問:“對了,你養的花怎麼樣?救過來了嗎?”
藍若若憂愁地皺眉:“不太好,肥料不夠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我身上。
顧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隨口道:“那就把卉卉種在花盆裏當肥料。”
卉卉?!
那是我給我未來的孩子取的名字!
我拚盡全力,從喉嚨裏擠出嘶啞的兩個字。
“卉......卉......”
顧沉愣了一下,走過來撫摸我的臉頰,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放心,隻是胎盤,扔了可惜,拿來養長生花正好。”
我還想說話,但剛才那兩個字已經用盡了全力。
藍若若假裝擔憂地拉住他的袖子:“阿沉哥哥,姐姐會不會難過啊?”
“這是替她補償你的花。”顧沉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轉頭對我說,“小芙最懂事了,對吧?”
我死死盯著他們,恨不得將這對狗男女剝皮抽筋。
藍若若突然驚呼:“哎呀,我忘了給長生花澆水!去晚了花要枯的!”
顧沉毫不猶豫地跟著她離開,臨走前甚至沒再看我一眼。
竺妙竹落在最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看到了吧,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該自己拔了氧氣管,別妨礙他們一家三口。”
門關上的瞬間,一滴淚終於從我眼角滑落。
我緩緩抬起顫抖的手,一點一點,握成了拳頭。
顧沉永遠不會發現,我辦公室的窗台上曾擺滿過盆栽。
每一盆,都是他送我的禮物。
每一盆,我都偷偷澆灌過自己的血。
它們會在幾個月內瘋長,綻放出妖異的花,然後在最豔麗的那一刻。
枯萎,腐爛,化成一灘腥臭的血水。
走廊裏時不時傳來護工們的竊笑。
“302那個癱瘓的,聽說她老公和小三都要結婚了,還賴在醫院不肯死呢。”
“她婆婆天天來罵,要我早跳樓了。”
她們的議論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聽見。
中午,藍若若推門進來:“姐姐,我來看你啦。”
她笑得眉眼彎彎,卻當著我的麵,拔掉了我的氧氣管插頭,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
“哎呀,忘了你還要呼吸。”她故作驚訝,卻絲毫沒有把插頭插回去的意思,“忍一忍哦,我手機隻剩10%了。”
我胸口劇烈起伏,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卻笑眯眯地掏出平板,點開一段視頻。
那是我們的婚房。
顧沉把藍若若壓在床上,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
“阿沉哥哥,我和姐姐誰更厲害?”視頻裏,藍若若嬌聲問。
顧沉低笑:“當然是你。”
“那你什麼時候讓我做真正的顧太太呀?”
“急什麼?”他的聲音帶著滿足的慵懶,“等她的血放完,就娶你。”
視頻戛然而止。
藍若若歪著頭看我:“姐姐,你臉色好難看哦,是不是太感動了?”
我渾身發抖,拚盡全力按下呼叫鈴。
顧沉和醫生衝進來時,藍若若突然尖叫一聲,踉蹌著往後倒去!
“啊!我的肚子!”
她捂著腹部,淚眼婆娑地看向顧沉。
“我隻是看姐姐能動了好高興,想扶她起來,她卻用力撞我!”
醫生連忙檢查她的情況,顧沉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沈芙!”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明知道若若懷孕還撞她!”
我想辯解,可氧氣不足讓我連呼吸都困難,更別提說話。
藍若若躲在顧沉身後哭訴:“姐姐,你也是失去孩子的人,怎麼能這麼狠毒......”
顧沉臉色更陰,冷冷地對我說:“從今天起,停掉你所有的治療費用,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續費!”
他們離開後,我捂著脖子大口呼吸。
聽著監護儀發出微弱的滴滴聲,在心裏默默下定決心。
......
三天後,顧沉接到主治醫生的電話。
“顧總,不好了!您太太連人帶腿全都不見了!”
顧沉趕到醫院時,整個冷櫃都空了。
本該存放我斷腿的櫃子裏,隻剩下一灘暗紅的血水,正順著櫃縫緩緩滴落。
“怎麼會這樣?!”
而此時此刻,城市的另一端。
夜風呼嘯,我站在高樓邊緣,俯瞰整座城市。
手機屏幕亮起,顧沉的信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沈芙,你在哪?”
“別鬧了,快回來!”
“你的腿到底怎麼回事?!”
我輕笑一聲,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回複:
“顧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的血是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