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預知夢。
末日來臨,暴雨連下三月,密雲水庫泄洪引發連鎖潰堤,洪水吞了城。
我在宿舍三樓被洪水困著時,被闖入的白薇薇推下樓梯,卷進碎玻璃堆裏溺死。
而戀愛腦室友梁曉苒不顧勸阻,偷偷接濟自私男友沈落,對方不僅霸占物資,還引來校外混混,讓全寢室陷入絕境。
醒來之後,我盯著暴雨預警,決定瘋狂囤防汛物資,把宿舍改造成安全屋,護著自己和信得過的室友。
沒想到,梁曉苒的男友再一次帶著兩個兄弟,找上了門...
1.
“嘩啦——”
冰冷刺骨的洪水灌入我的口鼻,玻璃碎片狠狠紮進皮肉,劇痛和窒息感瞬間將我吞沒。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渾身冷汗,心臟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
宿舍裏一片寂靜,隻有空調細微的送風聲。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耳邊卻仿佛還回蕩著滔天洪水的轟鳴,和白薇薇尖利的嗓音:“黎瀟瀟,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擋了我的路!”
是夢。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那隻是一個過於真實的噩夢。
可夢裏被推下樓梯,卷進碎玻璃堆裏溺死的痛苦,依舊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神經末梢。
我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走到窗邊。
窗外,天色陰沉得像一塊厚重的鉛塊,死死壓在城市上空。沒有一絲風,連樹葉都靜止不動,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暴雨來臨前特有的、濕悶的土腥味。
這種壓抑的景象,讓我心頭的不安感瘋狂加劇。
“嗡嗡——”
手機在桌上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死寂。
是班級群的消息,輔導員艾特了全體成員。
【緊急通知:接市防汛指揮部消息,因上遊連日暴雨,密雲水庫將於一小時後開閘泄洪,請下遊各單位及居民做好防範準備!】
通知下麵,還附帶了一個短視頻鏈接。
我的指尖一顫,幾乎是憑著本能點了進去。
視頻畫麵劇烈晃動,拍攝者正站在高處,鏡頭對準了下遊的一個村莊。灰黃色的洪流如脫韁的猛獸,瞬間衝垮堤壩,吞噬農田和房屋。哭喊聲、警報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人間地獄的序曲。
那畫麵,和我夢裏洪水初臨時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最後一絲自我安慰的僥幸,被徹底擊碎。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我渾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真的。
那個夢,不是夢,是預知!
我手指顫抖著退出微信,打開新聞APP。本地頭條已經被通紅的字體占據——【特大暴雨預警!密雲水庫超警戒水位,即將泄洪!】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我混亂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既然老天讓我重來一次,我就絕不能讓夢裏的慘劇發生!
白薇薇,梁曉苒,還有她那個自私到極點的男友沈落...
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一次,誰也別想再動我一根汗毛!
我立刻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命名為“末日求生計劃”。
根據夢裏的記憶,暴雨會連下三個月。但真正的危機,是在一周後。一周後的特大暴雨,才會讓整個城市的內澇係統徹底崩潰,引發連鎖潰堤,將這裏變成一片汪洋。
我隻有一周的準備時間。
我熬到淩晨三點,眼睛布滿血絲,卻毫無困意。文檔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上百項物資清單和應急方案。從最基礎的食物飲水,到防洪用的沙袋、抽水泵、防水板,再到停電後所需的柴油發電機、太陽能充電寶,以及自衛用的武器和藥品...
時間緊迫,我必須爭分奪秒。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給輔導員發了條信息:【老師您好,我急性闌尾炎發作,疼痛難忍,醫生建議立刻回家靜養手術,先跟您請一周假。】
輔導員很快回複:【注意身體,安全第一。】
搞定學校這邊,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錢。
我家境不錯,父母經營著一家防水材料公司,對我向來大方。但我很清楚,末日求生的物資采購量極大,突然跟家裏要一大筆錢,必定會引起懷疑和盤問,浪費寶貴的時間。
我點開手機銀行,看著賬戶餘額——八萬三千二百元。
這是我從高中開始做家教、拿獎學金辛辛苦苦攢下的全部積蓄。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幾個購物APP,按照昨晚列出的清單,飛快地將一件件商品加入購物車。
防水密封條、高強度編織袋、大功率抽水泵、救生衣、壓縮餅幹、礦泉水...
隨著購物車裏的商品越來越多,結算頁麵的總金額也在瘋狂飆升。
很快,數字就跳過了六位數。
我看著那個刺眼的金額,再看看自己卡裏可憐的八萬塊,眉頭死死擰成一團。
這點錢,連最基礎的防汛物資和食物都買不齊。
必須想辦法,搞到更多的錢!
2.
沒有錢,我所有的計劃都是空談,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夢裏的慘劇重演。
我咬了咬牙,點開了幾個平時絕不會碰的網貸APP。
“極速審核,三分鐘到賬!”
“最高額度二十萬,無抵押!”
一行行誘人的廣告語,此刻在我眼裏卻成了救命的稻草。
我沒有絲毫猶豫,上傳身份證,人臉識別,填寫信息。
每一個步驟都像是在和死神賽跑。
一個平台批了一萬,另一個批了八千...我像瘋了一樣,把能擼的口子全都擼了一遍。
半小時後,我的手機接連收到到賬短信。
叮!叮!叮!
每一聲,都像是末日倒計時的鐘擺。
看著銀行卡裏新增的五萬塊,我心裏沒有半點喜悅,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
十三萬,這是我全部的賭注。
錢到位了,我的目光從手機屏幕移開,掃過空無一人的宿舍。
我的兩個室友,周雨和梁曉苒,現在應該都在圖書館。
周雨是個冷靜理智的學霸,凡事講邏輯,有主見。如果操作得當,她會是末日裏最可靠的盟友。
而梁曉苒...
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夢裏她哭著哀求我們,把食物分給她男友沈落的樣子。
她是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沈落放個屁她都覺得是香的。
夢裏,正是她一次次的聖母心泛濫,偷偷接濟沈落,才最終引狼入室,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這一世,我絕不能再讓這個女人成為我們求生路上的致命漏洞。
我的策略很明確:拉攏周雨,孤立梁曉苒。
我站起身,開始勘察我們的“堡壘”。
宿舍在六樓,四人間,朝南,窗戶正對著學校的主幹道,視野絕佳,便於觀察外界情況。
這是我們的核心據點。
我還想到了兩個備用點。一個是頂樓的天台,地勢最高,萬一六樓被淹,那裏就是最後的希望,還能收集雨水、利用太陽能。另一個是二樓樓梯拐角處一個廢棄的雜物間,隻有一個小窗戶,門也夠結實,易守難攻,可以用來存放一部分物資,以防萬一。
計劃定下,我立刻行動。
趁著室友們還沒回來,我撥通了一個校外施工隊的電話。
“喂,師傅你好,我是A棟602宿舍的學生。”我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話,“我們宿舍陽台漏水特別嚴重,牆皮都泡爛了,想請你們過來緊急搶修一下,順便把門窗都加固一下,防盜。”
對麵師傅似乎被我的要求說得一愣,但有錢賺,他也沒多問,爽快地答應了。
半小時後,兩個工人師傅扛著工具箱和材料上了樓。
我把他們引進來,指著宿舍那扇單薄的木門:“師傅,這門裏麵給我加一層鋼板,要最厚的那種。”
師傅咂咂嘴:“小姑娘,沒必要吧?這搞得跟防盜門似的。”
我麵不改色地從錢包裏抽出幾張紅票子塞過去:“師傅,你就當我是做個定製書架,錢不是問題,盡快弄好就行。”
看到錢,師傅的疑慮立刻煙消雲散,馬上開始動工。
電鑽刺耳的噪音在樓道裏回響,我緊張地盯著門口,生怕有人過來查看。
在我的指揮下,他們把我的衣櫃和書桌拚接起來,用角鐵固定,整體抬高了三十公分,形成一個巨大的防水儲物平台。
窗戶上,我讓他們安裝了可拆卸式的防爆鐵網,外麵再加一層厚實的防水帆布卷簾。這樣既能擋住洪水,也能防止有人從外麵破窗而入。
陽台的地漏,我讓他們拆掉,改裝成一個可以直接連接水管的抽水口。我已經下單了三台大功率抽水泵,一旦室內積水,就能立刻把水排出去。
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宿舍被改造得麵目全非。
看著眼前這個充滿工業風的“安全屋”,我終於鬆了口氣。
接著,我開始處理那些“累贅”。
化妝品、護膚品、玩偶、零食...所有在末日裏毫無用處的東西,被我一個個打包塞進紙箱。
我把箱子堆在門口,偽裝成準備放假回家的樣子。
這樣一來,就算梁曉苒她們回來看到宿舍大變樣,我也有借口解釋。
比如門板加厚,可以說是我網購的書架到了,師傅順便幫忙裝的。
比如窗戶的鐵網,就說是為了防盜。
至於那些堆積如山的物資,隻要我不說,她們也隻會以為是我準備帶回家的年貨。
我把下單的十個大容量充電寶、五個太陽能充電板、三台小型柴油發電機和汽油桶,全都塞進了床底和櫃子深處。
做完這一切,我累得幾乎虛脫,直接癱倒在椅子上。
安全屋基本成型,剩下的就是等物資陸續到貨,然後把它們悄悄運進來。
我看著窗外愈發陰沉的天色,心裏那股不安感卻絲毫沒有減弱。
堡壘再堅固,也防不住來自內部的背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說笑聲,伴隨著鑰匙插入鎖孔的“哢噠”聲。
是梁曉苒和周雨回來了。
3.
門鎖“哢噠”一聲轉動,我心臟猛地一縮,迅速收斂起臉上所有的情緒,換上一副疲憊的常態。
門被推開,梁曉苒和周雨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累死我了,泡了一天圖書館,腦子都快炸了。”梁曉苒一進門就甩掉鞋子,有氣無力地嚷嚷著。
可下一秒,她的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門口那個半米高的“鞋櫃”。
“哇,瀟瀟!你什麼時候買的新鞋櫃?看著好高級!”她一臉新奇地跑過去,伸手敲了敲。
“咚、咚。”
沉悶厚重的聲音,完全不像木頭。
我心裏一緊,故作隨意地解釋:“哦,放假東西多,買來儲物的。順便當鞋櫃用。”
這個“鞋櫃”,其實是我用厚鋼板定製的防水擋板,外麵貼了一層木紋紙偽裝。一旦洪水漫進樓道,它就是我們宿舍的第一道防線。
梁曉苒沒起疑,反而興奮地繞著宿舍打量:“咦?瀟瀟,你把宿舍格局都改啦?這書桌和櫃子拚起來,感覺空間大好多!”
我點了點頭,沒多解釋。
一直沉默的周雨卻在這時開了口,她沒看那些家具,目光銳利地落在了我們宿舍那扇被加固過的門上,又抬頭看了看門框上方。
“瀟瀟,”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你下午叫施工隊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
周雨太敏銳了。
“嗯,陽台不是一直漏水嗎?我找人來修了修,順便讓他們把門也加固了一下,最近新聞上老說有小偷進大學城,安全點好。”我把早就想好的說辭搬了出來。
“那窗戶上的鐵網呢?”周雨走到窗邊,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層可拆卸的防爆鐵網。
“也是為了防盜。”我麵不改色。
周雨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心底所有的秘密。
我強迫自己與她對視,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幸好,她最終隻是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說:“有備無患,挺好的。”
我暗中鬆了口氣。
暫時糊弄過去了。
但周雨的懷疑,像一顆種子,已經埋了下來。
夜深了,梁曉苒和周雨都已入睡。
我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我悄悄起身,像個幽靈一樣摸到門口。
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我拿出了白天取回來的包裹。
沒有品牌,沒有標識,是我特意叮囑賣家抹掉一切痕跡的針孔攝像頭。取貨時,我全程戴著口罩帽子,付的也是現金。
我踩著凳子,將一個攝像頭小心翼翼地安裝在門框頂部的裝飾條縫隙裏,鏡頭對準樓道。這樣一來,任何人想在門外搞小動作,都會被我第一時間發現。
第二個,我貼在了窗台外沿一盆多肉植物的後麵,用葉片巧妙地遮擋住,鏡頭正對著樓下的主幹道。
最後一個,我以上廁所為由,溜出宿舍,迅速跑到通往天台的樓梯拐角處,將它安裝在一個廢棄的消防栓箱後麵。
天台是我們的最後退路。夢裏,洪水淹沒高層後,天台成了唯一的避難所,也成了最混亂的戰場。我必須提前掌控通往那裏的唯一路徑。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用手機連接上三個攝像頭的畫麵。
樓道裏空無一人,樓下主幹道也隻有零星的路燈亮著。
一切正常。
我退出監控畫麵,開始盤點我的應急預案。
十個大容量充電寶和五個太陽能充電板都藏在床板下麵,足夠我們在斷電後維持基本通訊和照明。三台小型柴油發電機和汽油桶,則被我塞進了衣櫃最深處,用舊被子蓋著。
一百根蠟燭和五個應急燈,我分放在了幾個不同的儲物箱裏。
五十卷高強度防水膠帶、二十平米的防水布,還有十個可以用來接水和構築防禦工事的大號塑料桶,我都藏在了那個抬高了的儲物平台上。
我還提前下載了各種離線版的教程,水電搶修、急救知識、野外生存...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模擬著各種可能發生的危機。
如果隻是輕微滲水,我就用防水布和膠帶封堵縫隙,啟動抽水泵把水排出去。
如果洪水直接漫灌進來,我就用家具死死頂住門,然後利用藏在陽台的繩索,從窗戶轉移到天台。
天台靠近水塔的那個角落,是最佳的據點。水塔本身就是巨大的天然屏障,而且視野開闊,沒有任何死角。
我把所有細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做完這一切,我才感覺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
我點開手機銀行,看著那一串觸目驚心的負債數字,心裏沒有半分悔意。
這些,都是能買回命的東西。
4.
天還沒亮,我就悄悄爬了起來。
物資,必須盡快到位。
我提前下的三個訂單,故意選擇了三個不同的快遞公司,收貨地址也分別填了學校東、西、南三個大門外的三個不同快遞點。
第一批貨早上八點就能取。我換上一身不起眼的運動服,戴上口罩和鴨舌帽,壓低帽簷,像個影子一樣溜出宿舍樓。
取貨點人來人往,我報出手機尾號,快遞員從堆積如山的包裹裏拖出三個巨大的紙箱。沉甸甸的分量,讓我心頭一安。
我叫了輛貨拉拉,隻讓司機送到宿舍樓下,然後自己像螞蟻搬家一樣,一趟又一趟地把物資搬上六樓。
第二趟、第三趟,我每次都換了一身完全不同的衣服,確保不會有任何人把這三批巨量物資和同一個學生聯係起來。
等所有東西都悄無聲息地堆在宿舍門口時,我已經渾身濕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清晨的露水。
我沒有立刻把東西搬進宿舍,而是先去了二樓。
樓梯拐角那個廢棄的雜物間,門上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老鎖。我從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和新買的指紋鎖,三下五除二就換了上去。錄入我的指紋後,我從旁邊的消防箱後麵撕下一張積了灰的“學生會臨時倉庫,請勿靠近”的舊告示,重新貼在門上。
做完這一切,我才開始搬運物資。
我把百分之八十的食物——壓縮餅幹、軍用罐頭、脫水蔬菜,全都搬進了這個雜物間。每一份食物,我都用真空袋抽幹空氣,再套上三層厚實的防水塑料袋,確保萬無一失。
急救箱、淨水片、打火機、抗生素...這些救命的東西,被我分門別類,貼著牆根碼放得整整齊齊,最大限度地節省了空間。
最後,我把雜物間裏原有的幾張破桌子爛椅子拖出來,歪歪扭扭地堵在門口,隻留下一道僅供我一人側身擠進去的縫隙。從外麵看,這裏就像一個堆滿垃圾、無人問津的角落。
這裏,才是我真正的諾亞方舟。
接著,我扛著剩下的東西直奔頂樓天台。
我先從工具包裏拿出一張黃色的警示牌,用鐵絲牢牢固定在通往天台的鐵門上,上麵用紅色油漆寫著刺眼的大字:“天台積水,漏電危險!禁止攀爬!”
這是心理戰的第一步。
洪水初期,高處是所有人的向往,但這塊牌子,足以讓大多數人在猶豫中選擇更安全的樓道。
我在天台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用幾根撿來的鋼管和一塊防水布,搭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簡易雨棚。然後,我把那些空紙箱一個個拆開,裏麵塞滿石頭,再重新封好,故意做出堆疊得很混亂的樣子,擺在雨棚下麵。
從遠處看,這裏就像某個倒黴蛋提前搶占了地盤,卻隻弄到了一點可憐的物資,不值得人惦記。
做完偽裝,我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防水針孔攝像頭,小心地安裝在雨棚的一根支架內側,鏡頭對準整個天台。它會連接到我宿舍裏一台備用的舊平板上,成為我二十四小時的眼睛。
最後,是那幾桶汽油。我把它們拖到水塔後麵的陰影裏,用一張巨大的黑色防水布嚴嚴實實地蓋住,旁邊再扔幾個破塑料袋。遠遠看去,那隻是一堆被遺棄的垃圾。
回到宿舍,我才開始處理最後一批物資。
我隻拆開了一箱礦泉水和一箱泡麵,隨意地堆在牆角。又拿出幾包餅幹和零食,放在我自己的桌上。
這些是“誘餌”。
這點東西,足夠應付周雨的試探,也滿足了梁曉苒對“存糧”的認知。既能顯得我有所準備,又不至於因為物資過多而引來覬覦和恐慌。
人心,比洪水更難預測。我必須把每一步都算計到極致。
5.
緊接著,我開始購買生存物資。
為了不引起大數據和平台的警覺,我的搜索關鍵詞都經過了偽裝。
我不搜“防汛沙袋”,而是下單了上百個“園藝種植用高強度編織袋”。我不搜“求生應急食品”,而是分批次在不同的店鋪購買“戶外徒步高能餅幹”“野營自熱米飯”和“健身代餐能量棒”。
二十箱壓縮餅幹,五十罐不同口味的肉類罐頭,十箱能量棒。我還特意買了大瓶的複合維生素片,夢裏那種長期缺乏蔬菜導致的牙齦出血和渾身無力,我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我心算了下,這些食物,按我和周雨兩個人的量,足夠撐過三個月。如果算上梁曉苒...我眼神冷了冷,最多四十五天。但這已經是極限。
飲用水是重中之重。三十桶十升裝的礦泉水,我讓商家分五天,每天用不同的快遞送來。除此之外,還有十包軍用級別的淨水片和兩台小巧的戶外濾水器。夢裏,洪水泡過的城市,每一滴水都可能致命。
接下來是裝備。
五件亮橙色的專業救生衣,三個可以折疊起來塞進背包的充氣橡皮艇,十米長的尼龍救生繩,還有兩把削鐵如泥的工兵鏟。下單的時候,我甚至能想象出用它鏟開堵塞的雜物,或者在萬不得已時揮向什麼東西的沉重感。
五個大功率充電寶,我挑的都是能給筆記本電腦充電的型號。三台抽水泵,我特意選了自帶備用電池的。兩台對講機,有效距離三公裏,足夠我在宿舍和天台之間保持聯絡。
我的手指在一個商品頁麵上停住了——一把小巧的充電式電鋸。
我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這東西,是用來破拆被水泡爛變形的門窗的,是絕境中的開路工具。但在夢裏那個人性泯滅的後期,它也是最駭人的武器。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點了“立即購買”。
藥品清單是我花心思最多的,整整列了兩頁紙。抗生素、消炎藥、止血帶、紗布、碘伏,還有大量的感冒藥和腸胃藥。洪水之後,一場小小的感染就可能要了人的命。
最後,是生活用品。一百包濕巾,五十卷衛生紙,二十套速幹材質的換洗衣物,還有整整十瓶高濃度的消毒液。
整整五天,我的生活被切割成兩部分。白天,我像個普通的學生一樣去上課,吃飯,和周雨她們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一到晚上,我就變成了一隻忙碌的倉鼠,悄無聲息地組裝著我的末日堡壘。
快遞像雪片一樣飛來,我每次都掐著時間去不同的快遞點,再螞蟻搬家一樣運回宿舍,塞進床底、櫃子深處和二樓的秘密倉庫。
我每天隻組裝一兩件工具,比如給抽水泵的備用電池充上電,或者測試一下對講機的信號。動作輕微,生怕驚動了兩個室友。
可我到底還是低估了梁曉苒。
這天下午,我剛把最後一箱礦泉水塞進床底,用床單蓋好,梁曉苒就推門進來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牆角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的幾桶水。
“瀟瀟,你怎麼又買水啦?”她放下包,語氣裏帶著一絲嬌嗔和不解,“宿舍都快沒地方下腳了,你買這麼多水幹嘛呀?”
我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仿佛瞬間涼了半截。
我強壓下心頭的狂跳,轉過身,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用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搪塞她:“哦,準備考研,打算暑假留校閉關,熬夜多,得多喝水提神。”
“考研?”梁曉苒愣了一下,隨即誇張地叫起來,“現在才大二,你卷得也太早了吧!”
她嘴上這麼說,眼神卻不自覺地在我堆在桌上的幾包餅幹和能量棒上掃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沒再追問,隻是搖了搖頭,拿起睡衣進了浴室。
我僵在原地,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我騙過去了。
但那道懷疑的目光,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紮在了我的心上。
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依舊陰沉的天空,心裏那股不安,比洪水本身更讓我恐懼。
6.
當夜,確認兩個室友都已熟睡,我像個賊一樣溜下床。我沒有開燈,借著窗外慘白的路燈光,摸到了二樓那個廢棄的雜物間。
“哢噠。”
新換的指紋鎖發出一聲輕響,我閃身進去,反手將門鎖死。
黑暗和灰塵的氣味將我包裹,這裏堆滿了我用身家性命換來的物資。我靠在冰冷的鐵門上,大口喘著氣,這才發現手心裏全是冷汗,黏膩的汗水幾乎浸濕了那串冰涼的鑰匙。
回到宿舍,我打開電腦,準備刪掉所有的購物記錄和瀏覽痕跡。就在我點開一個戶外用品店的已購列表時,一個熟悉的頭像在“購買了該商品的用戶還買了”一欄裏,狠狠撞進我的視線。
那是一張精心修飾過的自拍,長發披肩,笑容甜美。
是白薇薇!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猛地一縮。
我點開那個鏈接,頁麵跳轉,赫然是高強度防水膠帶和編織袋的購買頁麵。
她也買了這些?
一個荒唐又驚悚的念頭從我腦中冒出:難道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