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大戰之時。
夫君和繼子將懷孕八個月的我當成肉盾,為他們擋下利劍。
我靈脈盡毀,孩子也胎死腹中。
戰後天帝論功行賞,傳召眾仙。
繼子卻指著我怒罵:
“一個廢仙還想見天帝?你替我娘親清瑤公主養育我,承了天大的恩情,怎麼還不知廉恥,妄想逼我在天帝麵前認你為母。”
夫君也滿臉嫌惡,一腳踢在我肚子上,嘲諷道:你不過是清瑤身邊的仙婢,一個賤婢還想靠肚子裏的孩子肖想正妻之位,簡直癡心妄想。”
他們拿著賞賜沒有再看我一眼,獨留我渾身是血癱在宮殿門口。
“青鸞,你有何所求?”
回想起父子兩人的冷漠和厭惡,我跪伏在天帝麵前。
“五百年之期已至,我也該離開了。”
1
天帝重重地歎息一聲。
“當年,清瑤冒領了你對玄燁的救命之恩,自此對她情根深種,卻對你怨恨至極,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話應剛落,仙婢便慌張著上前稟報。
“陛下,青鸞仙子,大事不好了!”
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我心裏一緊,伸手抓住她衣袖,“出什麼事了?”
“玄燁神君準備迎娶一個和已故清瑤公主容貌相似的花妖當正妻!”
“可那花妖,她......她居然!”
“快說!”天帝大聲喝道。
“陛下恕罪!那花妖不認識青鸞仙子的妹妹,非說自己被衝撞了,一怒之下便下令把人丟進萬蛇窟......”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青鳥一族跟蛇族乃是死敵。
“妹妹生性乖巧,平日裏連門都不出,怎麼會衝撞她!”
仙婢嚇得連連叩首,神色驚恐,“是玄燁神君讓所有人去拜新夫人,您妹妹說您才是玄燁神君的妻子,說什麼也不跪,那花妖就下令......”
淚水混著鮮血砸落,我顫聲詢問:“是玄燁默許的嗎?”
仙婢趴在地上,不敢回答。
見狀,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天帝氣得把杯盞摔在地上。
“玄燁太荒唐,怎能由著那花妖胡來!”
我艱難爬過去,抓住天帝衣擺,重重磕頭。
再開口時,已然聲淚俱下。
“陛下求您開恩!讓我帶著妹妹離開吧!”
良久,上方終於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
“罷了,三日後,朕會和玄燁說明真相。”
“屆時你便離開吧!”
顧不上臉上的血,我跪地謝恩:“謝陛下隆恩!”
我一瘸一拐離開淩霄殿,腳步急促。
五百年前,魔族屠戮青鳥一族,族人們接連倒下,血流成河。
我帶著受傷的妹妹四處逃亡。
路過的清瑤仙子出手救下我們姐妹二人,她將我們帶上了天界。
從此以後,我不再是青鳥一族的公主,而是清瑤的婢女。
玄燁中了魔毒,清瑤知道我的血能解百毒,強剜我的心頭血。
為此,我差點丟了性命。
可這救命之恩,也被清瑤搶走了。
兩人也因此生了情,二人成婚百年,清瑤一直不能生育,她便讓我侍奉玄燁,生下了玄祁,還認她做了母親。
最後,她臨死前又哀求天帝,逼我簽下生死仙契,要我將玄祁護佑長大。
就這樣我無名無分的待在了玄燁父子身邊。
起初玄燁和玄祁他們父子二人對我不像現在冷漠,那時我憧憬著,想就這麼一直陪著玄燁,看著玄祁長大,一家人安穩度日。
可一切都在一百年前變了。
不知怎的,玄燁找到了清瑤仙子的一封遺書,上麵全是對我的控訴,說我覬覦玄燁,她因憂愁苦悶才鬱鬱而終。
自那以後,曾經的溫情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父子二人無休止的折磨。
他們不顧我懷著身孕,每天我都被強逼著在清瑤的靈前磕頭認錯。
夜晚,玄燁會帶回和清瑤長相相似的女子,命我在床邊伺候聽他們的歡好。
我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早已麻木。
幾百年間,我對他們父子二人盡心盡力,從未有過怨言。
本以為將心比心,再冰冷的石頭也該捂熱了。
然而他們從未將我當做家人。
魔族攻打天庭之際,玄燁和玄祁竟將懷孕八個月我推出去當擋箭牌。
法術、利刃朝我襲來,我眼睛瞎了,腿也斷了,修為散盡。
更絕望的是,肚子裏的孩子沒能保住,而現在,我連唯一的妹妹也護不住。
想到這些,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嘴裏滿是鮮血,可這痛,遠比不上心裏的萬分之一。
如今,約定之期已到,我也該離開了。
2
我拖著殘軀踽踽獨行,兩個時辰後,才回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紫霄宮。
滿目紅綢隨風翻卷,眾仙齊聚,都在歡慶玄燁迎娶新妻。
而我看著角落的一灘血跡失了神。
額頭突然一陣劇痛,我下意識瑟縮。
“哪來的瞎眼瘸子,別在這礙眼,滾!”
幾個頑劣的小仙童,撿起鋒利的石頭朝我砸來。
他們身後,站著一臉倨傲的玄祁。
“父君娶了新夫人,你還回來湊什麼熱鬧?”
說著,將一個行李袋扔到我腳邊。
“這裏以後是新夫人住的地方。”
“你可以滾了。”
玄祁笑的燦爛,還不忘用施舍的語氣說。
“你瞎了眼,又瘸了腿,丟死人了!但如果你願意求我,我可以讓你留下來,不過得和那群婢女住在一起。”
“還得伺候新夫人,就像你伺候我一樣。”
我將目光轉向他,這個我疼愛了五百年的孩子。
這一刻,我真的累了。
玄祁還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蹲下來哄他。
而這次,我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我妹妹呢?”
他嘴角一勾,語氣滿不在乎,“哦,她啊,命真大,扔進蛇窟都不死。”
“喏,在那烤著呢。”
順著玄祁的視線望過去,隻見妹妹被倒掛著,下麵烈火熊熊。
我如遭雷擊,拚盡全力的衝過去,用身體撲滅火焰。
向來幹幹淨淨的衣服沾滿了血跡,此刻呼吸弱得幾乎不可聞。
“念羽......”
我無力地半跪在地上,想伸出手卻連碰都不敢碰,連指尖都在顫抖。
就在此刻緩緩睜開了眼。
她費力的握住我的手指笑著說:“阿姐,我不疼......別哭......”
聽到這話,我的胸口似被緊緊揪住,一瞬哽咽不成聲。
她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卻還努力朝我笑著。
“好可惜,阿姐......你答應帶我去人間吃的糖葫蘆......我好像吃不到了......”
“不會的!阿姐一定會帶你去人間......”
我緊緊握住手中小手,不斷搖頭喊她。
無人應答。
我低下頭。
懷中的小姑娘緩緩閉上了眼,化作一隻聲息全無的小青鳥。
這時,一位身著錦繡仙裙的女子走來,冷冷開口:“你是何人?”
她的麵容,竟與清瑤仙子有幾分相像。
“這是父君的侍妾,叫青鸞。”
說罷,玄祁一把將我拽過去,還踢了我一腳,“還不快給新夫人行禮!”
腿上傳來劇痛,我重重跪倒在地。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嘖然出聲,“真是可憐啊!要是她乖乖將羽毛獻給我,何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我目光如刀般盯著昭顏:“你說什麼?”
昭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說,她死得好!”
話音剛落,我的手中瞬間泛起一道紅芒,朝著昭顏的咽喉刺去。
就在我的劍即將刺中昭顏時,一道金色靈力如洶湧的海浪般襲來,狠狠擊中我的胸口。
我躲避不及,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玄燁,他寒聲警告:“青鸞,認清你的身份!”
“你真當以為我不敢殺你。”
我撐著爬起身。
“你怎麼會不敢?”
我看向玄燁,吐著血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玄燁,念羽是我的親妹妹啊......”
我從喉間擠出一聲悲嗚。
那眼底的哀慟和恨意,讓玄燁心中都莫名一空。
他眼神一滯,別過頭去,“知道又如何?她以下犯上,我也不能偏袒。”
“你一個賤妾,哪來的膽子敢冒犯我正妻,還不快點給昭顏磕頭認錯。”
“要我給仇人賠罪,絕無可能。”
說完我已經抱著妹妹準備離去,我明白,在玄燁這裏,我永遠都討不到公道。
玄燁皺眉看向我:“青鸞你......”
這時,突然有人大叫道:“玄燁神君,大事不好了,夫人要跳忘川河了!”
3
玄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迅速朝著身後飛去。
昭顏紅著眼眶站在忘川邊,而玄燁滿臉驚惶地擋在她身前。
“神君,都是我的錯,讓青鸞姐姐和您生了間隙!我這就跳下去贖罪。”
話音剛落,她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
“不——昭顏!”玄燁絕望地大喊,緊接著也跟著跳了下去。
他不顧忘川水的灼燒,拚盡全力用法力將昭顏帶了上來,緊緊抱在懷裏。
“青鸞!你這惡毒的女人,非要逼死昭顏不可嗎?”
玄祁也把她護在身後,怒視我:“你這個賤人!你害死我娘親還不夠,現在還要害新夫人。”
“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他們父子二人竟然對我是如此深惡痛絕。
我緊緊攥著拳頭,一字一句地說:“不用你趕,我自會走,從今日起,我與你們父子二人恩斷義絕!此生此世,不再相見!”
玄燁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流露出不屑:“這苦肉計演得不錯,可惜,騙不了我。”
“來人,把這個賤婢扔進絕情池中,泡上三天三夜!”
當時玄燁看到清瑤留下的那封信時,也是這般毫不猶豫地將我扔進了絕情池水。
而這絕情池的特性便是,越是動情,池水的腐蝕就越強。
他知道我愛他,所以我渾身上下被腐蝕的沒有一塊好肉,現在身上還留下了當時的疤痕。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
還沒來得及掙紮,玄燁就命人把我扔進了絕情池!
我驚恐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我驚愕地看著毫發無損的自己。
岸邊的玄燁也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做了什麼手腳,絕情池的水為何對你沒用?”
我愣了一下,隨後坦然一笑:“自然是因為,我已不愛你了,沒有了情,池水自然不會腐蝕我。”
4
“這,這怎麼可能?”
玄燁麵色瞬間一白,看我的眼神也透露出複雜的神色。
曾經的我是愛他的,隻是現在我對玄燁的愛早就徹底消磨殆盡了。
唯一留下的,隻有無盡的恨。
他撞上我陌生的目光,一瞬間,眼底滿是慌亂。
正要開口說什麼,昭顏卻突然柔弱開口。
“青鸞仙子真是好手段,竟然能令這絕情池水都失去功效!可是有誰會信呢?”
“天界誰不知道你愛玄燁神君愛的癡狂,為了他你可是逼死了清瑤仙子,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話音剛落,玄燁的眼中滿是陰霾。
“真是陰險卑鄙的賤人,這麼喜歡耍手段,就罰你在水中呆個夠!”
他抬手親自在岸邊設下結界,隻要我觸碰到就會被迅速擊打回水中。
他明明知道,我如今身受重傷,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人,根本無法在水中存活。
一天一夜後,我被天兵從水中撈起。
“夫人有令,賤妾青鸞速去敬茶!”
為首天兵話音剛落,我便被他們拽著拖走。
等到了主殿,我的雙腳磨得血肉模糊。
昭顏慢悠悠走來,腳尖勾起我的下巴,“瞎了一隻眼,竟還能讓神君惦記,有點手段,昨天不肯磕頭,看你現在還能硬氣多久!”
她一個眼神,天兵立刻將我死死按住,一碗冒著詭異氣息的藥被強行灌進我口中。
我拚命掙紮,昭顏卻在一旁笑道:“你不是愛勾引人嗎?今天就遂你心願!”
藥性很快發作,我渾身發燙,這才知道被灌了媚藥。
“你就好好享受吧!”昭顏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幾個打扮成天兵的魔族人淫笑著圍上來,我絕望地閉上雙眼。
我的族人全是死在魔族人手,要我在他們身下受辱!我寧願死!
我狠狠咬向舌尖,劇痛瞬間將我淹沒。
再次醒來,我已身處玄燁的寢宮,“青鸞,你醒了。”
玄燁守在床邊,語氣難得溫和。
舌尖的疼痛讓我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我顫抖著查看,發現衣衫完好。
玄燁伸手攬我入懷。
“都過去了,昭顏說你遇到魔修,為我守名節不惜自盡。”
我沉默片刻,掙脫他的懷抱。
玄燁麵色一僵,“你剛失去親人和孩子,心情低落我理解,等你好了,我就封你為側夫人,和昭顏一同照顧祁兒。”
說著,他便伸手來解我衣衫。
不堪的記憶湧上心頭,我驚恐地推開他。
玄燁極重歡好之欲,又十分粗暴。
每次被迫承受,我都要癱上幾日,不能下床。
此刻,他的臉與魔修的臉重疊在一起。
我顫抖著身子,難以從恐懼中掙脫,“妾身卑微,不配伺候神君。”
“還請玄燁神君,放我離開。”
他氣極了,“好!看來昭顏說得沒錯,你早已有別的男人!”
潑天的罪名壓下來,讓我幾乎喘不上氣。
他將我拖近,“你這般抵抗,到底是為了誰守身?”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冷笑道。
“既然你說被冤枉,那給你個機會解釋!”
我挺直脊背:“是昭顏,她讓魔族人假扮天兵,還......”
“夠了!”
玄燁打斷我,滿臉失望,“你竟敢胡亂攀咬。”
我泄了氣,滿心懊悔。
本想討個公道,卻落得個自取其辱的下場。
“青鸞,你又做出這幅心如死灰的模樣給誰看?”
玄燁將我禁錮在懷中,眼神陰鷙,“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侍妾,隻能在我身下承歡!”
說著,他又開始解我衣衫。
我狠狠咬著牙,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怒火。
“玄燁,你真讓我惡心!”
身下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寂靜的屋內,一聲冷嗤。
我被猛地甩出去,後頸重重磕在地上。
“本來想把你妹妹的骨灰還你,現在沒這必要!”
玄燁手中,握著一個白瓷瓶。
我強忍著劇痛,一點點爬過去。
“還給我!”
5
門被一股大力撞開。
“父君,你快去看看,昭母妃她中毒了吐血不止。”
一個時辰後,我跪在堂前,玄燁手持鞭子站在一旁。
“青鸞,今日昭顏的茶水,隻有你靠近過,還不認罪?”
玄燁目光冰冷,鞭子啪”地抽在我背上。
“我沒做過,認什麼罪!”
屋內,昭顏的啜泣聲更大了。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這鞭子硬!”
玄燁揮手震碎茶盞,怒吼道:“給我打,打到她認罪為止!”
一道道鞭子抽在我身上。
“賤婢,還敢嘴硬?”
玄祁一腳將我踹出數米遠。
新舊傷口一齊發作,我噴出一口鮮血。
他一臉的得意的炫耀。
“告訴你,昭母妃對我可好了,已經幫我和龍族定下親事!”
“而你,卑賤醜陋,粗鄙無恥,就該活活打死!”
我咽下鮮血,隻覺玄祁愚不可及。
“你可知,龍族和魔族勾結......”
話還沒說完,又一腳踢中胸口。
“住嘴!昭母妃怎會害我,休得胡言亂語!”
我捂著心口,慘然一笑。
罷了,在他們父子眼裏,我什麼都不是。
玄祁和誰結親,與我何幹?
玄燁一個眼神,我再次將我按倒在地。
鞭子高高舉起。
就在這時,一聲洪亮的通傳聲傳來:
“天帝有旨。”
一位仙使禦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