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感褪去,尖銳的疼痛從骨頭縫裏鑽出來。
林晚意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咳嗽讓她蜷縮起來,肺部火燒火燎。
不是深海刺骨的寒,不是骨骼碎裂的劇痛。
是熟悉的,屬於“林晚意”這個身體的虛弱。
似乎提醒著她曾經無力掙紮的過往。
她撐起酸軟的胳膊,奢華卻冰冷的臥室撞進眼簾。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卻毫無生氣的庭院。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種昂貴的、名為“靜心”的古法線香的味道。
這裏是顧家老宅,她和丈夫顧衍之的臥室。
但衍之......
那個曾許諾護她一生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記憶碎片轟然炸開!
冰冷的海水、失控墜崖的汽車、電話裏絕望的呼救、還有......還有她的三個孩子!
顧硯辭,清冷驕傲的長子,被汙蔑剽竊、與教授女兒有染,從三十層高樓一躍而下。
顧明玥,才華橫溢的次女,被鳳凰男周浩然的甜言蜜語和“才子佳人”陷阱誘騙,遺作被奪,反被誣陷剽竊、私相授受,最終割腕在畫室。
顧星野,活潑的幼子,被黑心經紀人趙坤榨幹,片場猝死,臉上還帶著未卸的濃妝。
痛!
比海水更冰冷,比墜崖更猛烈的痛。
錐心刺骨的痛楚瞬間攫住了林晚意的喉嚨,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林晚意死死攥緊身下的絲綢床單,指甲深陷。
她死了,在修複那件國寶級宋代官窯瓷瓶時,被“意外”掉落的橫梁砸中,沉入冰冷的海底。
那絕非意外。
那是赤裸裸的謀殺!
可她......又活了?
不是夢。
身體的虛弱感,牆上電子日曆清晰的數字——天啟曆2035年,4月15日——比她前世死,早了整整一年。
比顧衍之那場疑點重重的“意外墜海溺亡”,晚了半年。
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悲劇尚未全麵爆發,但危機已然潛伏的節點。
“夫人,您醒了?”
臥室門被無聲推開,老管家陳伯端著一碗熱氣嫋嫋的藥膳走了進來,花白的頭發下,眉頭緊鎖:“您昨天整理先生遺物時又暈倒了。方醫生特地來看過,說您是憂思過度,心力交瘁,氣血兩虧得厲害,需要靜養。”
他看著夫人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心中更是揪緊,“這碗參芪湯,您多少喝一點。”
陳伯,這個顧家為數不多真正忠心於他們長房的老仆。
看著他熟悉而忠厚的麵容,一股酸澀的熱流猛地衝上林晚意的鼻梁與眼眶。
前世的自己,在他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擔憂和阻攔中,隻看到了軟弱可欺的迂腐,何曾體諒過這份近乎笨拙的忠忱。
“陳伯,”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陳伯從未聽過的、壓抑到極致的冷靜,“硯辭他們呢?”
“大少爺在學校,二小姐在畫室,小少爺......趙坤先生剛才來過電話,說有個新的廣告試鏡想帶小少爺去看看。我按您之前的吩咐,說小少爺身體不適,暫時推了。”
陳伯小心翼翼地回答,眼底閃過一絲不讚同,但恪守本分沒有多言。
趙坤.
這個名字,這個惡魔,已經開始把手伸向她的星野了。
“推得好!”
林晚意斬釘截鐵,眼神銳利如刀,“以後但凡趙坤,或者那個周浩然,還有楚薇薇!他們任何人接近我的孩子,第一時間告訴我,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帶走星野,也不準他們私下接觸明玥和硯辭!”
陳伯被她突如其來的淩厲氣勢驚得一怔。
夫人自從先生去世後,一直沉浸在悲傷裏,溫婉柔順得近乎懦弱,今天怎麼......像變了個人?
“是,夫人。”陳伯壓下疑惑,恭敬應下。
林晚意掀開被子下床,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走到梳妝台前。
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清麗的臉,眉眼間是揮之不去的哀愁和疲憊,那是屬於“前世林晚意”的烙印。
但此刻,那雙原本總是含著水霧的眸子裏,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刻骨的恨意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著微亂的長發。
動作依舊優雅,卻帶著一股沉沉的力道。
“衍之,你等著,你的死,絕不會不明不白。
硯辭,明玥,星野。
我的孩子。
我的骨血!
媽媽回來了!
這一次,媽媽再也不會放開你們的手。
那些藏在‘古禮’麵具下的蛇蠍豺狼們,誰敢再動你們分毫,我必將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體麵’灰飛煙滅,讓他們親身嘗遍你們所受過的千倍痛苦!用他們精心編織的羅網,將他們自己勒斃!”
就在這時,女傭輕輕敲門:“夫人,楚小姐來了,說是探望您,順便想找大少爺請教一些古籍上的問題。”
楚薇薇!
林晚意握著梳子的手驟然收緊,骨節泛白。
鏡子裏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眸子,瞬間凍結成冰。
來得真快啊......好戲,開場了。
她放下梳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知道了。”
“請楚小姐去西暖閣稍坐片刻。告訴她,我馬上就、到。”
她刻意加重了“馬上就到”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