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以後,心裏那股鬱結的氣似乎一下子散開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舀了一瓢井水,狠狠拍在臉上。
冰涼的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激得我打了個哆嗦。
抬頭時,看見鏡子裏自己通紅的眼睛,像極了母親當年被拐進村時哭腫的模樣。
就在這時,院子裏的手搖電話突然響了。——是周牧野。
我盯著那台老式黑色轉盤電話,手指下意識攥緊了搪瓷缸。
這台電話是他家去年裝上的,說是為了方便聯係我。
可每次響起來,不是催我去周家幹活,就是叫我過去陪他。
說是童養媳,其實更就是周家的下人。
“喂。”我最終還是接了起來,聲音幹澀。
電話那頭傳來周牧野不耐煩的聲音:
“林昭昭,你怎麼還沒到?全桌人就等你一個!”
背景音嘈雜,隱約能聽見劃拳和碰杯的聲音。
周牧野家有錢,高考完後,可以由著他的性子,花式聚餐。
我深吸一口氣,還沒開口,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
“牧野,昭昭是不是不高興我來啊?”
是孟薑。
周牧野的聲音立刻軟了幾分:
“你別理她,她就愛鬧脾氣,被我給慣壞了。”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哄笑,有人起哄:
“就是,周哥,你對她太好了,她才蹬鼻子上臉!”
“要我說,她一個連學費都靠你家出的,哪來的臉擺譜?”
孟薑的聲音又輕又軟,貼著話筒說的:
“牧野,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別讓昭昭誤會......”
“你不用走。”周牧野的聲音冷了下來,對著話筒對我說:
“林昭昭,你愛來不來,別在這兒拿喬,離了我你算什麼?”
說完,他“啪”地掛斷了電話。
我站在原地,手裏還攥著電話線,指節發白。
我們又因為孟薑吵架了。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掛斷我的電話。
也是第一次,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和他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
在他眼裏,我始終是那個靠他家接濟才能讀書的“童養媳”。
是必須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附屬品”。
可我不想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