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懷孕六個月時，夫君少微強行挖走了我的護體靈珠，

隻為讓他看上的凡人女子夕瑤能看一看神界風光。

我哀求他等我將孩子生產完再將靈珠帶走，否則我肚子裏的孩子發育不出神骨，往後將無法在神界立足。

可他卻冷冰冰留下一句：

“長不出神骨就重新捏一個，堂堂神子，如果真的這麼嬌氣，還不如死了算了！”

靈珠空虛，我生產時幾度瀕死。

神魂即將破滅之際，我讓侍女下凡，求少微將靈珠暫時還我，祝我安全生產。

可他不但將我的侍女打成重傷，還對我大肆嘲諷：

“堂堂神尊怎麼可能連個孩子都生不下來？我看她就是心胸狹隘，想騙走夕瑤的靈珠。”

“這樣惡毒善妒的女人，根本不配當神！”

我冒著神魂渙散的風險生下兒子祝白。

聽聞這句話後，不但沒有生氣，反倒笑著讚同：“有些神確實德不配位。”

“既然如此，那就以我上神的名義剝奪我夫君少微的神位，贈予我兒繼承吧。”

1

冊封神位的神君聽了，麵露難色。

「上神，神界慣沒有一個神位對應兩位尊神的，這自古就沒有這個先例啊。」

「諸位是怕少微從凡間回來問責吧。」

原本身體虛弱的我，此刻卻從床榻上下來，聲音都洪亮了幾分。

「有本尊兜底，怕他作甚？你就說，這神位，小殿下可否當得？」

神君瞧見我的眼色，趕緊附和。

「自然當得，祝白小殿下是蒼靈上神您的骨肉，繼承神位，無可厚非。」

「隻是當下玄冥神位被占著，小殿下又尚在繈褓，想要繼承神位，並非易事。」

我讓在場其他人對此事保密，貼身侍女綠雲抱著祝白，跟著我來到封授神位的封神台。

我看著玄冥神位上刻著少微的名字，心裏湧上來不適。

想起我跟少微被封神位那天。

神界霞光漫天，七彩鸞鳥鳴叫飛舞。

我們在對方的神位上，刻上了對方的名字。

那天我依偎在少微的懷裏，坐在封神台上許久許久。

「祝餘，你願意跟我永生相伴嗎？」

當時我眼含熱淚，滿口答應。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追隨你生生世世。」

如今卻是我親手抹去神位上「少微」那兩個字，說來還真是諷刺。

我施展秘法，切斷了在凡間的少微跟神位之間的感知。

綠雲看出我的意圖。

「上神，難道您要......」

「一個不管妻兒死活的尊神，不配占著這塊神位，綠雲，我神隕後，你要幫我好好教導祝白，我身為他的母神怕是沒法再將他撫養長大了，我已經讓九重天上所有人都知曉，小殿下自出生就已經夭折了。」

我給祝白喂了一顆凝聚了神界天材地寶的丹藥，助他長大，依依不舍地看著綠雲懷中的祝白。

以自身破碎神魂為祭，開啟了祝白的玄冥神位的傳承儀式。

而代價便是，神魂消散，化凡跌入人間。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凡間一處茅草屋裏的簡陋床榻上了。

一名凡間女子正在廚房燒火做飯。

而我在這個女子身上感受到了我護體命珠的氣息。

沒想到，陰差陽錯，我竟然被少微心儀的那位凡間女子所救。

這時，我聽到屋外傳來少微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輕鬆愉快。

「娘子，我回來了。」

2

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我心裏不是滋味兒。

畢竟「娘子」這個稱呼，曾經是屬於我的。

跟少微剛剛相愛的那些年，少微那時天天將「娘子」這個稱呼掛在嘴邊。

聽的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有時候我還故意嗔怪。

「少微，你我還沒有正式成婚呢，你就娘子娘子的叫我，都當神仙了，也不怕害臊。」

那時候，少微總是寵溺地回答。

「這怕什麼，我巴不得讓九重天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娘子。」

可是現在，「娘子」這個稱呼似乎不再獨屬於我一個人。

少微進到屋子，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閃過一次錯愕。

凡間女子見到我，趕緊跟我解釋。

「抱歉，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將你私自帶到家中，我叫夕瑤，這是我的夫君少微。」

夕瑤注意到少微看我的眼神。

「夫君，這位姑娘，你認識？」

我趕緊搶話。

「不認識，不過還是多謝姑娘相救。」

我說「不認識」三個字的時候，少微的眼神明顯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卻還是當著我的麵，溫柔地對夕瑤說。

「瑤瑤，你先去做飯吧，我單獨跟這位姑娘聊聊，看看能不能聯係到她的家人。」

隨後，在夕瑤看不見的地方，粗暴地將我拽到了他的身邊。

「祝餘，你到底要幹什麼，凡人壽數總共才幾年，於你我的漫漫神生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難道你的心眼已經小到，連一個凡人都容不下了嗎？」

我歪頭，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麵吧，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少微的眼神顯然有些慌亂起來，死死按著我的肩膀質問。

「你是祝餘啊，九重天的蒼靈上神，你怎麼會不記得？還有我，我是你的夫君啊？」

「您可真會說笑，莫不是集市上那些講妖魔鬼怪的話本看多了？」

我準備越過少微離開前院，誰知少微拂袖甩出一股神力，形成屏障，擋住了我的去路。

額頭不偏不倚磕在屏障上。

「祝餘，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滿意？要我每天守在你是身邊才算是一個好夫君嗎？」

「你若是有事找我，我怎會不管不顧？」

可他就是一副不管不顧的姿態，綠雲為了我懇求他回九重天陪我生產。

他卻下死手將綠雲重傷至差點身形俱滅。

綠雲幾乎是氣若遊絲般爬到我的床榻邊的。

「上神，是綠雲無能，沒能請來玄冥神尊，不過您放心，綠雲一定會陪著上神您，直到小殿下順利降生的。」

五六個醫術極好的神官，拚盡全力，這才吊住綠雲的命。

而後，我不顧剛生產完虛弱的身體，給綠雲灌了些神力，這才讓綠雲傷勢逐漸痊愈。

那時候，我真慶幸自己有綠雲這樣忠心耿耿的侍女。

我繼續無辜地看著少微。

「對不起，我真的聽不懂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時，屋內傳來夕瑤的尖叫聲，語氣極其痛苦。

「夫君，救我，我好疼，我身體好疼。」

少微趕緊撞開我，飛奔向廚房。

我緊隨其後來到廚房，看到夕瑤疼的滿地打滾。

「祝餘，是夕瑤救了你，你就這麼恩將仇報的？」

我簡直要被少微給氣笑了。

「請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恩將仇報了？」

少微怒目圓睜，一把揪起我的衣領。

「若不是你在你的護體命珠中動了手腳，夕瑤一介凡人怎會......」

少微突然也不說話了，因為他跟我一樣清楚，護體命珠蘊含著神力，其力量不是一個凡人能夠消受的。

見夕瑤難受地冷汗涔涔，少微暴怒，用神力箍住我的脖子，拎到半空。

「祝餘，你到底還要跟我演到什麼時候，別以為在我麵前裝作一問三不知，就能掩蓋你蒼靈上神的身份。」

少微用力將我甩了出去，我的身體重重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嘔出一口鮮血。

我才聽到少微焦急地喊了我一聲名字。

「祝餘──！」

他想不到我的身體竟然羸弱至此。

原本已經向我奔跑而來的身影，卻又被夕瑤一聲虛弱的呼喚給叫了回去。

剛才，我跟少微之間的談話，想必已經讓夕瑤知道少微給她的那顆珠子的主人就是我。

「夫君，姑娘定然是知道她的那顆珠子在我這，所以才故意讓我撿到她的，她若是想拿回去，直接問我要就好了，作甚要為難夫君您呢。」

夕瑤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是卻死死地捂著心口。

想必那應該就是我護體命珠存放的位置。

可是少微居然相信了，我接近夕瑤是專程來取回自己命珠的。

3

「祝餘，你身為庇佑天下生靈的蒼靈上神，難道就容不下一個凡人？」

少微用穀口箍住我的下巴。

「夕瑤不過就是想要看看我們神界風光，又不是要跟你搶奪神位，更何況在九重天，沒有神位的神祇，不過七七四十九日便會灰飛煙滅，待夕瑤看到神界風光，高興了，你的護體命珠我自然會還給你。」

可是少微不知道，他的神位早就已經被我傳給了祝白。

他也即將成為自己口中所謂的，即將湮滅的神。

接下來幾日，夕瑤處處提防著我，就怕我把她身上的護體命珠搶了去。

可是我現在是凡體，想要恢複神軀，單靠護體命珠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受到足夠的凡間香火。

於是我啟程去凡間最窮苦地方的蒼靈神廟，用殘存的神力造福那裏的百姓。

卻遭到了夕瑤的阻攔。

「姐姐，你為何要走，可是我這些天沒將你照顧好？您別生氣，我現在就將那顆珠子還給你。」

說罷，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夕瑤已經我麵前自殘式地捶打自己的心口，甚至抓起灶台上的刀就往自己心口刺去。

少微及時趕到用神力甩開了拿把刀，可是刀鋒還是在我的顴骨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久久無法自愈。

他將裝作受了驚嚇的夕瑤緊緊地摟在懷裏。

可是看到我臉上無法自愈的傷口，有些愣神了。

「祝餘，你臉上的傷怎麼沒法愈合了？」

我不語，轉身背上小包袱就準備離開。

「抱歉，這段時間多有叨擾。」

原本我還以為，少微能施舍一抹神力給我愈合臉上的傷痕，可是他沒有。

看到夕瑤柔弱地靠在他的身上，方才對我的那一點關心也徹底煙消雲散了。

「祝餘，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的命珠，我又不是不還給你了，還有你現在拉個臉給誰看呢！」

可是我身懷六甲，強奪我命珠的時候，少微的理由可不是借用，而是贈與。

「少微，你能不能等我把孩子生下來，現在正是他塑造神脈的關鍵時期，你若是取走了命珠，孩子生下來就隻是肉體凡胎。」

當時我沒有在少微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對於他未出世的孩子的垂憐。

「神界多的是重塑神脈的法子，你再找別的辦法就是了。」

少微根本不考慮我的訴求，強行取走命珠，若非當時我傾盡神力護住肚子的孩子，恐怕會當場流產。

我之所以選擇那座偏僻的神廟，是因為那附近的百姓，苦於幹旱已久。

我用殘存的神力喚來一場甘霖。

百姓們知道蒼靈神廟的神仙顯靈了，紛紛帶著貢品前來感謝，蒼靈神廟瞬間多出了許多供奉的香火。

我的神軀也在逐漸恢複。

很快，侍女綠雲告訴我，兒子祝白在神界，成為受其他神祇誇讚和愛戴的神祇。

隻不過自出生就沒怎麼見過我這個母神，近來心情低落，對我想念地緊。

「上神，您要不還是回神界見見小殿下吧。」

我感覺自己的神軀也恢複地差不多了。

於是準備跟綠雲回神界。

還沒走出蒼靈神廟，一些曾經受到過我恩澤的百姓們，個個扛著鋤頭等家夥事兒，堵在神廟門口。

「你要是敢走，信不信我們大家夥就砸了你這破廟──！」

為首的百姓語氣凶狠。

綠雲為我抱不平。

「你們這幫凡人，怎能如此說我們家上神，若不是我們家上神賜下甘霖，你們莊稼能有現在的收成嗎──！」

「如今我家上神隻是回去探親，又不是不管你們了。」

綠雲擋在我麵前，為我說話。

這時，少微的聲音從眼前的這一群百姓的身後響起。

「天下蒼靈神廟有千座，有建造恢宏大氣的，亦有像這裏這般破落不堪的，敢問蒼靈上神，偏偏要選這一處坐落在窮鄉僻壤的神廟，到底意欲何為──！」

周圍的百姓隻覺得少微說的在理，開始舉著家夥起哄。

「這個蒼靈上神肯定是假的。」

「我們要見真的蒼靈上神──！」

這時，少微從人群後麵，將打扮美豔的夕瑤攙扶進來。

「這位，就是真正的蒼靈上神。」

說完又指著我。

「而這段時間一直受你們香火的，才是冒牌貨──！」

緊接著，少微拂袖讓夕瑤心口處的護體命珠，發出碧綠色的光芒。

這更加讓在場的百姓們相信，夕瑤才是真正的蒼靈上神。

「不瞞諸位，本尊也是神界的尊神，封號玄冥，本尊跟蒼靈上神相愛多年，斷不可能連自己的愛人都能認錯，所以，你們可千萬不能被這個偷盜香火的人騙了──！」

站在我身邊的綠雲早已經拳頭緊攥，想要上前跟少微爭辯，卻被少微的一個眼神給震懾住了。

畢竟之前，少微之前把她傷得差點元神渙散。

我知道綠雲並不是害怕少微，而是怕我為她浪費神力療傷。

我將綠雲往自己的身後拽了拽。

昂著頭來到圍堵在神廟門口的百姓們麵前。

「諸位都是凡人，對神界的了解甚微，更不能僅僅憑借神界其中一位尊神的主觀臆斷，就確定孰真孰假。」

「蒼靈上神的職責便是為凡間百姓謀福祉，不如，較量一場，誰能像之前那般為百姓求得甘霖，誰就是真正的蒼靈上神。」

百姓們也不全是無頭蒼蠅，知道我說的話在理。

「說得對啊，之前蒼靈上神就是祈雨來幫助我們度過旱災的，蒼靈上神若是再下一次雨，誰才是冒牌貨，豈不是一目了然了。」

此時，我注意到，夕瑤的眼神在不經意間往少微的方向瞟去。

我心裏清楚，她是在求助。

少微給予夕瑤一個放寬心的眼神。

於是，我向夕瑤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便請蒼靈上神祈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