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瘋了似的砸在玻璃上。
我剛把兩個孩子哄睡,門鈴在這時響了。
不是平常的叮咚響聲,而是一種不依不饒的長鳴。
這麼晚,這麼大的雨......會是誰?
我踮起腳,盡量不驚動孩子,快步穿過客廳。
“誰?”我揚聲問。
門外隻有更急更重的捶打聲回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猛地拉開了門。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進來。
門外站著三個人,早已是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為首的男人,剃著光頭,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僧袍。
這就是我五年前丟下一句“紅塵苦厄,我佛慈悲”,便剃度出家、從此杳無音信的丈夫。
周逸白。
而在他身後,一個女人緊緊挨著他。
她正拉著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那孩子被雨淋得瑟瑟發抖,緊緊抓著女人的衣角。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輪廓,和我的丈夫幾乎是從一個模子裏拓印出來的。
周逸白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視線落在我僵硬的臉上。
他的聲音刻意壓得低沉緩慢,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悲憫”腔調:
“清棠,我回來了。”
他側過身,將身後的女人和孩子往前輕輕推了半步。
“這是芊芊,佛賜給我的塵緣。”
“這是念兒,佛祖慈悲,從寺廟門口撿到的。”
男孩周念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
“姐姐別介意,孩子還不懂事。”柳芊芊忙不迭地替他開口。
可她的眼神卻在我臉上飛快地逡巡,似乎想捕捉我的每一絲震驚和來不及掩藏的痛楚。
我怎麼可能相信?
五年的辛酸苦楚,五年的獨自支撐,五年的渺茫等待......
我的丈夫出家五年,竟然帶回一個和他長相肖似的孩子。
那孩子和我的孩子差不了多少,看起來已經有四五歲了。
我如何能相信他隻是簡單的出家?如何相信這兩人是佛祖賜他的塵緣?
周逸白似乎對我的沉默和僵硬感到不耐。
“你還愣著幹什麼?給我們整理個住的地方。”
說罷,他不再理會我,一手牽著柳芊芊,一手攬過周念肩膀,旁若無人地抬腳邁過了門檻。
就在在柳芊芊經過我身旁時,她手裏的廉價旅行包“哎呀”一聲滑落。
旅行包的拉鏈沒拉好,一時間俗豔內衣、廉價化妝品、小孩衣物,嘩啦滾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看我笨手笨腳的!”
柳芊芊驚呼著,慌忙蹲下身去撿拾。
我下意識地也彎腰幫忙。
突然,一張邊緣有些卷曲的紙,從文件夾裏悄然滑落,無聲地飄到我腳邊。
我低頭看去,卻如遭雷擊。
那是一個名叫周念的孩子的出生證明,生父那一欄,寫著我丈夫周逸白的名字。
文件下方那個加粗打印的日期欄上,清楚地向我確認著出生日期。
正是周逸白剃度出家、遁入空門的那一天。
原來這所謂的“佛緣”、“塵劫”,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出軌。
一股巨大的荒謬夾雜著惡心感,瞬間充滿了我的內心。
“啊!那個沒什麼的......”
柳芊芊像是才從驚慌中反應過來,猛地撲過來,一把從我手中奪走了那張紙。
“就是......就是以前看病的一些資料,沒用的,早該扔了的......”
我看著柳芊芊那張寫滿慌亂卻難掩自得的臉,又看向沙發上的周逸白。
他的眉頭緊鎖,看向我目光充滿被冒犯的慍怒,仿佛我窺探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你發什麼瘋?撿東西就撿東西,亂看什麼?那是芊芊的隱私,懂不懂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