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沒想到見到許凜。
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這場屬於新銳藝術家的拍賣會。
陶瓷單元的壓軸品居然是前男友許凜送給自己的求婚禮物。
一束精美的月光百合白瓷作品,通體純淨無暇,釉麵有如月光般溫潤的光澤。
拍賣師激昂的嗓音響徹會場。
“起拍價,八十萬!”
溫辭斂目,緊緊捏著手中的競拍牌,低垂著頭,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想見到他。
五年了。
整整五年了。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驟雨狂風吹得小出租屋的窗子哐哐作響。
跟著窗戶一起顫動的,還有她麵對許凜那顆顫得跟窗棱紙一樣的心。
A大金融係係草這枚高嶺之花,此刻正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手裏捧著一束白瓷百合向她求婚。
從手工塑型、到拚裝組合,燒製過程中還會有各種各樣數不盡的意外發生…
製作這樣一束白瓷百合,至少需要半年時間。
也就是說,許凜半年前就計劃向溫辭求婚了。
她流著淚答應了許凜的求婚。春宵一刻,極盡繾綣。
第二天。
許凜在接了一通來自朋友的電話後,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了。
她用盡了一切辦法去尋找許凜。
幾乎跑遍了A市的所有大街小巷。
當最後一雙在地攤買的帆布鞋徹底開膠時,她無助地摔坐在滾燙的柏油路上,磨破的腳掌潰爛發炎,痛得鑽心。
也在那一天,她在醫院拿到了自己懷孕的報告單,同時收到一個陌生微信發來的視頻。
“她裝得再清高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在我床上哭得梨花帶雨?這種假正經的女人我見多了,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可比誰都誠實。”
一切擔憂,困惑,茫然,憂心,都和她的心一起破裂。
原來如此。
她不過是一個富二代閑來消遣的玩物。
溫辭忘了自己那天是什麼感受,手腳刺痛得發麻。
她再也沒有回過那個下雨會漏水的出租屋。
關於許凜的一切,都留在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這束花更不必說。
但此刻。
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場拍賣會上。
世界上沒有一樣的人,陶瓷製品亦如是。
溫念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愣著幹嘛!舉牌子呀!”
作為溫家最受寵的小女兒,溫念早就掌握了所謂的內部消息。
“誰拍到了這束百合,誰就有當沈家少奶奶的資格。”
盡管競拍牌在溫辭手上,但溫念有把握,隻要拍成了,爸媽會將這個機會給她。
溫辭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沈家?
那不是許凜的東西嗎?
原來,跟她“玩一場”,連身份都是假的。
難怪她後來再也找不到一個叫許凜的男人。
十個溫家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沈家的財富,這樣頂級的拍賣會,溫家要驗資才能進入,沈家卻已經能在台上“選妃”了。
會場上的千金小姐們爭先叫價。
“一百萬!”
“一百五十萬。”
“兩百萬!”
......
鬼使神差的,溫辭看向二樓,獨立包廂的玻璃門後,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他正低著頭玩弄手中的叫號牌,看不清眉眼, 卻讓她熟悉又陌生。
溫念推搡她,見她無動無衷,直接撐著她的手肘將她的小臂托起。
拍賣師驚喜地看向她的方向。
“兩百五十萬!”
周圍賓客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溫辭的耳中。
“這溫家千金第一次來拍賣會就想裝個大的,怕是不知道這束花的意義是什麼吧?”
“給她拍下又如何?沈少爺估計連跟她吃飯都嫌浪費時間。”
坐在她身後的宋洛菲直接開聲嘲諷。
“鄉下來的野丫頭也想充闊,一副窮酸樣,還敢肖想沈少爺的藏品。”
坐在她身側的友人隨之附和:“誰不知道我們洛菲是內定的沈家少奶奶~”
一束白瓷花還能成為新世紀的豪門繡球了?
宋洛菲直接喊價三百萬。
一片嘩然。
溫辭沒忍住回頭看她,厚重的脂粉塗畫在她俏麗的臉上,美則美矣,科技的成分略多一些。
若是宋凜......不......沈少爺今日看上了她,溫辭倒懷疑起他的眼光了。
“三百萬第一次!”
“三百萬第二次!”
槌音清脆。
下一秒,會議廳的大門被推開,溫辭看著門口那道意氣風發的身影逆光而立,捏著競拍牌的手驟然蜷縮。身上的血液倒流一般,讓她無法動彈。
五年前不辭而別的男人,現在正踩著槌音走進眾人視線。
“這不是城北沈家的大少爺嗎?他怎麼親自來了。”
“嘁,聽說今天是來選老婆的。“
”沈歸瀾的藏品,究竟有什麼名堂?看著就是普普通通的瓷花啊。“
沈歸瀾?
溫念下意識低頭。
眼瞧著第三次槌音就要落下——
溫念蠻橫地將溫辭手中的競拍牌奪了過來。
鋒利的牌子邊緣劃傷了溫辭的掌心,溫熱的血液溢出,一路滑到指尖,細微的癢意堪堪喚回她的理智。
溫念脆聲念道:“三百五十萬!”
身後的宋洛菲一下怒了,扯了一把溫辭的手臂。
“溫家就一塊競拍牌,進來之前都實名登記了的,隻有本人舉牌才作數。管好你妹妹。”
溫辭皺了皺眉,將自己的手拽回來,盡管溫念此舉有失禮數,但也不能任由人家嘲諷欺負。
她溫聲開腔,語氣不卑不亢:“姐妹一體,她喊的就是我喊的。宋小姐有意見的話,需要我再喊一遍?”
沈歸瀾已經走到爭吵的漩渦邊緣。
溫念沒抵住好奇心,看了他一眼。
沈歸瀾穿著手工高定西服,剪裁得體,襯得人修長挺拔。臉型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透著一股寒意。
是記憶中的他,卻又不是。
許凜的衣櫃裏,隻有幾件洗得褪色發白的T恤。
而看向她的視線,也不像現在這樣冷漠。
溫辭在衣擺處蹭了蹭掌心的血,別過臉不想看他。
宋洛菲蹭到沈歸瀾身側,嘟囔著撒嬌。
“沈哥哥,這兩個人破壞規則,競拍人跟登記的可不一樣。”
男人看了眼身側的助理,冷冷開口:“登記者姓名?”
吳特助看了眼登記表。
“溫家大小姐,溫辭。”
溫辭心下一咯噔,拽著衣擺,連呼吸都輕了很多。
曾幾何時,許凜將她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她的姓名。
他說:“阿辭,阿辭......就算到了忘川橋,我也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名字。”
而此時,沈歸瀾也隻是看著她染了血的衣擺,皺了皺眉。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