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色漸深，清溪村的狂歡卻絲毫未減。

河灘上燃起了幾堆巨大的篝火，將半邊天都映照得通紅。

村民們圍著篝火，大口地撕咬著烤得滋滋冒油的野豬肉，臉上洋溢著一種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幸福和滿足。

孩子們舉著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在火光下追逐嬉戲，清脆的笑聲傳出很遠。

這是末日中的盛宴，是絕望後的狂歡。

蘇婉和劉氏將最大、最嫩的一塊裏脊肉烤得外焦裏嫩，用幹淨的樹葉包好，送到了林河麵前。

“小河，快吃點東西，你今天流了太多血，要好好補補。”

蘇婉的眼中滿是心疼和柔情。

“姐夫，這個腿給你吃！”

秦月和秦霜姐妹倆，也合力拖著一根烤得金黃的巨大豬後腿，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林河笑著接過，他沒有獨享，而是用刀將肉分成小塊，遞給家人，也分給身邊同樣勞累了一天的趙老四和蘇山。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火光跳躍，映照著每個人幸福的臉龐，也映照著林河那雙深邃的眼眸。

他看著眼前這幅溫馨而祥和的畫卷，心中卻始終繃著一根弦。

他知道，在這亂世之中，幸福是脆弱的，安寧是短暫的。

清溪村如今的表現，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固然能照亮自己的路，也必然會引來嗜血的飛蛾。

就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林河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動。

他的五感遠超常人，在喧囂的歡聲笑語中，他捕捉到了一絲不和諧的雜音——從村子西邊通往靠山村的山路上，傳來了幾聲被刻意壓抑的、屬於夜梟的啼叫。

那叫聲，短促而有規律，絕非真正的鳥鳴，更像是某種聯絡的暗號。

林河的眼神瞬間一凜，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怎麼了，小河？”

細心的蘇婉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變化。

林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同樣有所察覺的村長趙老四。

趙老四年輕時也曾是獵戶，對山裏的動靜極為敏感，他臉色凝重地對林河點了點頭。

林河心中了然。

看來，窺探者已經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烤肉，緩緩站起身。

原本喧鬧的場麵，因為他的舉動而漸漸安靜了下來，所有村民都疑惑地望向他。

“各位叔伯鄉親，”

林河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篝火的劈啪聲，“肉，吃得可還香？”

“香！托林先生的福！”

村民們齊聲應道，聲音洪亮。

“家，住得可還安穩？”

“安穩！有先生在，我們心裏踏實！”

“好！”

林河點了點頭，話鋒陡然一轉，眼神變得如同冬夜的寒星，充滿了冰冷的殺意，“可是，有人見不得我們吃飽飯，見不得我們睡安穩覺！他們想來搶我們的肉，砸我們的鍋，毀我們的家，還想搶我們的女人和孩子！”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所有人的熱情。

村民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憤怒，以及一絲深藏的恐懼。

“先生，是誰？是誰要來害我們？”

一個村民激動地站了起來。

林河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憤怒的臉，他知道，共享過勝利果實的人心，是最容易被調動的。

“是靠山村的王大有！”

趙老四站了出來，他臉色鐵青，眼中滿是恨意，“我早就知道，那王大有就是一頭喂不飽的豺狼！我們村的動靜，肯定是被他給盯上了！”

“靠山村？”

“是他們！去年他們就搶過我們村的水源！”

村民們群情激奮，但激動之中，也夾雜著畏懼。

靠山村人多勢眾，村長王大有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下有十幾個敢打敢殺的亡命之徒。

若是真的對上，他們清溪村，無異於以卵擊石。

看著眾人臉上的畏懼，林河不怒反笑。

他要的，就是這股被逼到絕境後所能爆發出的血性！

“怕嗎？”

他高聲問道。

無人應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怕就對了！”

林河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震懾人心，“因為一旦讓他們衝進村子，男人，會被他們當成牲口一樣打死！女人，會被他們肆意淩辱！孩子，會被他們搶走賣掉！我們這兩天辛苦建起的一切，都會化為灰燼！我們，會比以前......死得更慘！”

他的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紮進了每個人的心裏，將他們心中最恐懼的畫麵血淋淋地剖開！

蘇婉和劉氏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們下意識地將秦月和秦霜死死地護在身後。

姐妹倆的小臉也嚇得毫無血色，緊緊地抓著母親和嫂子的衣角。

所有村民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們的眼中，恐懼正在被一種更強烈的情緒所取代——那是被逼上絕路的憤怒，是守護家園的決絕！

“跟他們拚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嘶吼出聲，像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對！跟他們拚了！大不了一死！”

“我就是死，也得拉個墊背的！絕不能讓他們碰我婆娘和娃！”

“先生！您下令吧！我們都聽您的！”

民心，可用！

血性，已燃！

林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高舉起自己沒有受傷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揮！

“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做亡村奴，那今夜，我們就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趙村長！”

“在！”

“立刻召集村裏所有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清點所有能用的武器！砍刀、斧頭、魚叉、糞叉......就算是一根削尖的木棍，也是我們的武器！”

“是！”

“蘇山嶽父！”

“在！”

蘇山激動地應道。

“您立刻帶人，將我們備好的所有木料，都給我削成尖銳的木樁！在村口通往河灘的必經之路上，給我挖滿陷阱！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天亮之前，我要讓那條路，變成一條死亡之路！”

“是！”

“所有婦女！”

林河的目光轉向蘇婉和劉氏，“燒！給我把所有的大鍋都架起來，不停地燒！燒開水，燒熱油！敵人要是敢衝過來，就讓他們嘗嘗什麼叫滾油潑麵！”

“是！”

蘇婉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重重地點頭。

一條條指令，從林河口中有條不紊地發出。

原本還處於狂歡中的清溪村，在短短一刻鐘內，便迅速地轉變成了一台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男人們磨刀霍霍，女人們燒水熬油，就連半大的孩子們，也在幫著大人們傳遞石塊和木頭。

恐懼，早已被一種同仇敵愾的決心所取代。

林河站在河灘的高處，冷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的身後，站著蘇婉和秦月姐妹。

“姐夫......我們會贏的，對嗎？”

秦月仰著小臉，看著林河那在火光下顯得格外堅毅的側臉，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裏，依舊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盲目的信任。

林河沒有回頭，他的目光，穿過黑暗，望向了靠山村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僅要贏。

他還要借王大有這塊磨刀石，來磨礪出屬於他的第一支虎狼之師！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

“天亮之後，這附近，將再無靠山村。”

“隻有我清溪村的......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