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淑婉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端在手裏的飯碗都在微微發抖。

蘇青娥和蘇月娥更是嚇得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驚恐地望向門口，小臉上滿是剛剛得到幸福又即將失去的恐懼。

麻煩，終究還是來了。

“別慌！”

就在三女手足無措之際，林淵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響起。

他迅速放下碗筷，臉上沒有絲毫慌亂，眼神反而愈發冷靜。

“嫂嫂，你和青娥、月娥立刻把桌上的飯菜端走，藏到床底下，用破布蓋好！快！”

他的鎮定仿佛有種魔力，讓驚慌失措的秦淑婉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她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和兩個妹妹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桌上的飯菜。

林淵則快步走到門邊，透過那道被踹壞的門縫向外窺探。

月色下，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婦人正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想要捂住一個三四歲小女孩的嘴。

那小女孩紮著兩個小揪揪，瘦得皮包骨頭，此刻正一邊掙紮，一邊伸著小手指著林淵家的方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肉香......妞妞要吃肉......”

“別哭了，妞妞乖，是咱們聞錯了，快跟娘回家......”

婦人急得快哭了，聲音裏滿是尷尬和窘迫。

看到這一幕，林淵心中一動。

看樣子，並非是來找麻煩的惡客，隻是一個被肉香吸引來的可憐人。

這反倒是個機會。

一個將“意外之財”合理化的機會。

他心中迅速定計，轉身對已經藏好東西的秦淑婉低聲吩咐道：“嫂嫂，去把灶台底下那碗剛煉好的油渣，連帶著碗底那點肉湯，一起端過來。記住，就那一小碗，別的都藏好。”

秦淑婉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照辦。

林淵接過那碗還溫熱的油渣肉湯，深吸一口氣，然後拉開了那扇本就虛掩的破門，走了出去。

“是哪家大嫂在外麵？”

林淵故作疑惑地問道。

門外的婦人聽到動靜，身體一僵，回頭看到林淵，臉上頓時漲得通紅，尷尬地無地自容。

“是......是林家二郎啊......實在對不住，對不住！我家這丫頭不懂事，聞著味兒就跑過來了，我這就帶她走！打擾你們歇息了！”

婦人一邊道歉，一邊拉著女兒就要離開。

“大嫂且慢。”

林淵叫住了她，臉上露出一個憨厚而又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容，“這災荒年的，孩子想吃口肉，也不是什麼錯。”

他晃了晃手中的陶碗，碗裏那幾塊金黃的油渣和濃白的湯汁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小女孩的哭聲瞬間停止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碗，喉嚨裏發出“咕咚”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說來也巧，”

林淵開始了他編織的謊言，“我大哥托夢，說他生前在後山下過幾個套子，讓我去看看。我今天尋思著去碰碰運氣，沒成想，還真套著一隻掉了毛的瘦山雞。這不，剛燉了喝湯，也就剩下這麼點湯底和油渣了。”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災荒年景，去山裏碰運氣是常有的事。

而套著一隻山雞，也正好解釋了肉味的來源，既顯得是意外之喜，又不至於讓人覺得他家有大量存糧。

那婦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是信了七八分，看向林淵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羨慕：“原來是這樣......林二郎，你這可是好運氣啊！”

“算不上什麼好運氣，就這麼一回罷了。”

林淵笑了笑，將手中的陶碗遞了過去，“大嫂，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給孩子嘗個味兒吧。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就是點油水。”

婦人看著那碗油渣湯，眼睛都直了。

這年頭，油水比命都金貴！

她本能地就想拒絕，可看著女兒那渴望的眼神，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這怎麼好意思......”

婦人搓著手，局促不安。

“拿著吧，鄰裏鄰居的，應該的。”

林淵不由分說地將碗塞進了她的手裏，“快回去吧，夜裏涼，別讓孩子凍著了。”

婦人捧著那碗溫熱的油渣湯，感動得眼眶都紅了，連聲道謝：“謝謝，太謝謝你了林二郎！你......你真是個好人！我叫王秀蓮，我公公是村正李貴。以後要是有什麼事，你盡管來家裏找我們！”

村正？

林淵心中一凜，這還真是個意外之喜。

村正雖不是官，卻是一村之長，負責管理村中大小事務，在這小河村裏，就是最有權勢的人。

沒想到，自己無心之舉，竟然和村正家搭上了線。

“原來是李家嫂子，失敬失敬。”

林淵拱了拱手。

王秀蓮抱著女兒，捧著碗，對林淵千恩萬謝後，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那小名妞妞的女孩，已經迫不及待地用小臟手從碗裏捏起一塊油渣，塞進嘴裏，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林淵才轉身回屋，重新將門堵好。

屋子裏，秦淑婉和兩個妹妹正緊張地看著他。

“阿淵，走了嗎？”

秦淑婉小聲問道。

“走了，是村正家的兒媳婦和孫女。”

林淵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秦淑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著胸口，後怕道：“還好還好，多虧了你想得周到。若是讓村裏人以為我們家有許多糧食，隻怕這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林淵點了點頭，神情卻並未完全放鬆。

一碗油渣湯，暫時化解了危機，還意外結交了村正家人，算是好事。

但麻煩也隨之而來。

“山雞”的謊言，雖然暫時管用，卻也給他安上了一個“運氣好，能在山裏找到吃食”

的名頭。

可以預見，明天天一亮，這個消息就會在村裏傳開。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找上門來。

或許是來借糧的，或許是來央求他帶著一起上山的，甚至......

可能會有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他這個“幸運兒”。

被動防守，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林淵的目光掃過這間簡陋的茅草屋，掃過麵前三個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他意識到，想要在這個亂世安穩地活下去，光是讓家人吃飽穿暖，是遠遠不夠的。

他必須變得更強，擁有足以震懾所有宵小的力量。

“嫂嫂，明天一早，你把那十兩銀子拿出一小部分，去村裏看看能不能買些結實的木料和麻繩回來。”

林淵沉聲說道。

秦淑婉一愣：“買木料和麻繩做什麼？”

林淵走到那扇破門前，用手敲了敲，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鋒芒。

“這門，太薄了。這個家，也需要一道真正的‘鎖’。”

“我打算......把咱們家這院牆，重新修一遍，修得高高的，再換一扇誰也踹不開的結實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