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的病情,在我預料的時間點,急轉直下。
醫院打來電話,聲音急切,豆豆進了ICU。
我掛了電話,沒有第一時間衝去醫院,而是先回了家。
家裏隻有婆婆張桂芬一個人,正在試穿她為了婚禮定做的新旗袍。
看到我,她不耐煩地皺眉:“又怎麼了?哭喪著一張臉。”
我直接跪在了她麵前。
“媽,求求你,把錢還給我吧!豆豆......豆豆他快不行了!”
婆婆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林瓊丹,你又來這套!婚禮就在眼前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車都買了,錢花出去了,你讓我拿什麼還你?”
“那......那你把那個鐲子給我!”我哭著抓住她的褲腿,“那是我媽留給我的,讓我拿去換點錢,救救豆豆!”
婆婆一把甩開我,眼神裏滿是鄙夷。
“你瘋了?那是給珊珊的見麵禮!給了人家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她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領口,冷漠地丟下一句:“孩子的命是命,我們江家的臉也是臉。他要是真沒那個命,那也是天意。”
“你在這兒鬧,不如去廟裏拜拜!”
說完,她轉身進了房間,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聽著她房間裏傳出和珊珊打電話的歡聲笑語。
“哎呀珊珊,旗袍好看得很!就等你過門啦!”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最後一絲哀求,最後一絲為人母的本能,被她碾得粉碎。
我擦幹眼淚,平靜地走出了這個家門。
我去了醫院。
ICU的門,是隔絕兩個世界的屏障。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是江偉濤,他衝到我麵前,臉上滿是焦急和恐慌。
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瓊丹!媽的血壓升高住院了!你回家到底跟她說什麼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塌了!”
他的世界裏,優先級永遠那麼清晰。
母親,弟弟的婚禮,最後,才是他兒子的命。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一個破碎的、恐怖的笑。
他被我的笑容驚得後退一步,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動作。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麵前。
不是為了ICU裏的兒子,而是為了病房裏的母親。
“瓊丹,我求你了!先別管豆豆了,他有醫生!你先去跟我媽道個歉,讓她把氣消了行不行?她要是有事,我怎麼辦啊!”
他抓著我的褲腿,搖尾乞憐。
我沒有動,隻是掏出手機,打開了一段錄音。
是我剛剛跪在婆婆麵前時,悄悄錄下的。
婆婆那句冰冷的話,清晰地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
“他要是真沒那個命,那也是天意。”
江偉濤的哭喊,戛然而止。
他的臉,一瞬間血色盡失。
我看著他,又打開了另一段錄音,是小叔子江海濤的。
“哥,你可千萬看好嫂子,別讓她在婚禮上鬧。一個快死的病秧子,總不能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吧?”
江偉濤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ICU的門,在此時,“吱呀”一聲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疲憊地摘下口罩,對著我們,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身後,監護儀刺耳的長鳴聲,穿透了門縫。
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
我看著跪在地上,徹底崩潰的江偉濤,一字一句,吐出我為他們全家準備的訃告。
“江偉濤,現在,豆豆沒了。”
“你媽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