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痛。

密密麻麻的疼痛在我身上遊走，每一次心跳都像扯著胸口的絞痛。

我翻遍全身上下，終於在側兜口袋裏翻出了止痛藥。

一板止痛藥，隻剩下最後一顆。

我小心翼翼地塞進幹澀的嘴裏。

止痛藥好貴。

係統發布的第一個任務，就是不允許家中的任何人給我生活費。

我沒有錢，隻能當掉顧晏寧送我的手鐲。

是他用大學的第一筆競賽獎金給我買的。

那時他眼底閃著光，笨拙又珍重地將它套在我的手腕上。

“寧寧，以後我賺大錢了，給你買更好的！”

我真的很喜歡這隻手鐲。

但是我實在太痛了，痛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隻能當掉這隻手鐲，為自己換來了兩盒止痛藥。

係統不停地給他們派發攻略任務。

他們把穿著睡衣的我關在門外吹冷風的時候，我就吃一顆。

把不會遊泳的我推到水裏，用我掙紮嗆水的狼狽樣子來逗笑喬蘇的時候，我就吃一顆。

把我的房間改成喬蘇的衣帽間，讓我蜷縮在雜物間的時候，我就吃一顆。

好痛，我抱住媽媽，想告訴她我真的好痛。

但是她慌亂地把我推開。

她說：“別讓係統檢測到了，和你太過親密是要扣錢的。”

“乖，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藥越來越不管用了。

明明吃了那麼多顆止疼藥，心臟的位置卻越來越痛。

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手機從石頭縫裏撿起來。

是媽媽。

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躲在衛生間裏打的電話。

“寧寧，你現在怎麼樣？心臟還疼不疼？”

疼痛漸漸緩解。

我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回應她：“還可以，我在下山了。”

我有點後悔，不該把項鏈賣掉換路費的。

那是媽媽在我十歲生日時，用省吃儉用很久的錢買的。

小小的銀鏈子，墜著一顆小小的月亮形狀的玉。

她親手給我戴上，粗糙的手指拂過我的脖頸，帶著溫暖的觸感。

她說：“我們寧寧是媽媽的小月亮。”

山上的風好冷。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脖子，那裏空蕩蕩的

“媽媽，你真的愛我嗎？”

媽媽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當然了！寧寧，媽媽當然愛你！”

她用哄孩子的溫柔語調說：“爸爸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等我們完成任務，就給寧寧買最漂亮的裙子和首飾，在最豪華的酒店過生日，媽媽要讓寧寧做全天下最幸福......”

“媽媽，你在幹什麼？”

那頭傳來喬蘇的聲音，媽媽的話戛然而止。

又在騙我。

明明綁定了這個奇怪係統以後，我吃了那麼多苦，流了那麼多淚。

可他們還說是為了我。

廉價的香水味引來了許多圍在我身邊嗡嗡作響的蚊蟲，貼在我裸露的皮膚上肆意叮咬。

媽媽給我發信息時，特意囑咐我噴了香水，穿了裙子。

這也是係統的要求，不能讓我身上的窮酸氣熏到喬蘇。

我已經沒有驅趕蚊蟲的力氣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一遍遍在腦子裏回憶剛剛喬蘇的朋友圈。

我曾經也是這樣幸福的。

小時候，家裏欠了很多債，為了還錢，爸媽天天從早忙到晚。

但我生日那天，他們還是為我買了一個奶油蛋糕。

溫暖的燭光裏，爸爸問我生日願望是什麼。

我看著眼前燃燒的蠟燭，鬼使神差地想到因為父母去世在街上流浪的小男孩。

我有這麼愛我的爸爸媽媽，我好快樂，所以想要和他分享。

所以我的生日願望是，讓爸爸媽媽收養他。

於是顧晏寧成了我的哥哥，我們共有了一個溫暖的家。

又一陣冷風刮過我的身體，但我已經感受不到冷了。

我想象著自己在吹蠟燭。

視野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光熄滅，我的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