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安生一段時間。
被接回霍家沒幾天,許知意在某天清晨被霍沉舟叫醒。
這是沈清歡回來後,霍沉舟第一次來她的房間。
他覆上她的手背,柔聲道:
“知意,我知道你一直對歡歡有敵意,可再怎麼樣,她都是我最親最親的人,你不能再傷害她。”
腰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許知意冷笑道:
“反正你永遠隻信你的好妹妹。”
聞言,霍沉舟像是被踩到尾巴,蹙眉道:
“我不會再追究你對歡歡做的事,我們是要結婚的。一家人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
“上一次的事情給歡歡留下了極大的陰影,她現在覺也睡不好。我請大師來看過了,說是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得讓‘因果相關’的人代她親自爬上城郊的青雲寺祈福才行......”
霍沉舟話還沒說完,許知意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雲寺在山頂,九百九十級石階陡峭難行,更何況她還換過藥,不能劇烈運動。
許知意看著他,忽然笑了:
“霍沉舟,你沒有心!你挖走我一個腎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痛?現在為了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失眠,要我一步一步叩爬上去?”
聞言,霍沉舟眼裏有些動容,片刻之後他仍然堅定道:
“歡歡已經連續好幾天都失眠了,今晚之前你必須爬上去!”
“如果我偏不去呢?你是不是要再挖我一顆腎,還是挖我的心?”
許知意紅了眼,但她的眼淚早已流幹。
霍沉舟不忍心再看她蒼白的小臉,轉身離開之前囑咐她:
“歡歡是我唯一的親人,沒有人比她更重要。知意,隻要你替她完成這次祈福,我既往不咎。”
兩個小時後,許知意穿著單薄的外套,跪在冰冷的石階上。
風卷著落葉般刮過她的臉頰,像刀割一樣疼。
她抬起頭看著隱沒在雲霧裏的石階,額頭重重磕下去。
一步、一叩。
額頭很快滲出血跡,可許知意不敢停,身後的保鏢像監視犯人一樣盯著她。
而此時的山腰涼亭裏,沈清歡正靠在霍沉舟懷裏,透過望遠鏡看著山下那個渺小的身影。
“哥哥,知意姐真的很真誠呢,我感覺自己好像沒有那麼難受了。”
霍沉舟沒應聲,盯著遠處那個踉蹌的身影,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石階上,許知意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九百九十級台階,她爬了整整四個小時,等她終於爬到寺廟門口時,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失去意識前,許知意聽到寺廟的鐘聲響了,像是在為她敲喪鐘。
她心底酸澀得要命。
許知意喜歡采風,霍沉舟就陪著她一起,山路泥濘男行,他背著她走了兩裏地,連自己的褲腳沾滿汙泥也不在意。現在,卻也能為另一個人,讓她在同樣的山坡上,隻為求得那人好眠。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發疼,許知意在一片慘白中醒來。
她伸手拿過手機,先給弟弟發了消息。
劃拉幾下後,突然看到了沈清歡的朋友圈更新提醒。
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發的,定位在法國巴黎的一家米其林餐廳裏。
視頻裏,沈清歡穿著昂貴的晚禮服笑顏如花,鏡頭一轉,霍沉舟正低頭給她切牛排,眼裏的專注幾乎要溢出來。
配文是:“今年的生日和哥哥在巴黎看鐵塔,特別幸福,我要一輩子喜歡哥哥!”
她在九百九十級階梯上磕得頭破血流,暈倒在地。他卻帶著自己的好妹妹在異國他鄉慶祝生日。
沈清歡這樣的朋友圈並不少,可現在,她卻意外地不再感到難受。
霍沉舟給她的,是少了一個器官的身體和冰冷的長階,給沈清歡的,是巴黎的星空和用心的儀式,還有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繾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