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林知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
宋承庭穿著白襯衫,站在她家門外,手裏捧著一束向日葵。
陽光落在少年身上,幹淨得讓人睜不開眼。
畫麵一轉,他對著她的父母鄭重地許諾:
“叔叔阿姨,請把知遙交給我,我會用我的一生去愛她,保護她,永遠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父母被他真誠的樣子打動,笑著點頭。
男人欣喜得抱起她轉圈,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突然,他停下腳步。
下一秒,他抽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地捅進她的身體。
林知遙看著他,問:“為什麼?”
他無所謂的笑笑:“因為你擋了她的路。”
林知遙猛然睜開眼睛。
火舌舔舐皮膚的痛感還未散去,耳邊卻響起宋承庭溫柔的安撫。
“薇薇,別怕,沒事了。”
一轉頭,她便看見淩薇哭著撲進宋承庭懷中:
“承庭哥,我好怕……知遙姐她是不是知道了才要放火燒我……我們的孩子……”
宋承庭輕柔抹去她的眼淚:“別想這麼多,是她不知道的,”
淩薇似是被嚇壞了,顛來倒去的念叨著:
“如今我還懷著,姐姐就想殺了我,萬一以後姐姐有了孩子,我和孩子還能活嗎?”
宋承庭聽見這話後默然片刻:“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再傷害你。你看,我不是一直都護著你嗎?”
“況且,她根本生不了,怎麼跟你爭?”
淩薇哭泣著搖頭:“怎麼可能呢?姐姐還那麼年輕……”
宋承庭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她調理身體的藥,我早就換了。”
“知遙她那麼強,本就和我媽不和,若是再有個孩子就更不可能伺候我媽了,可是我媽養我這麼多年不容易……為了這個家,隻好委屈你們兩個了。”
淩薇搖搖頭:“承庭哥,我不委屈,你就是我的一切,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要我做什麼我都聽。”
宋承庭聞言,上前一步,深深吻住淩薇。
一吻完畢,他喘著粗氣著歎息道:“薇薇,你怎麼能這麼愛我呢?”
得知自己不孕的真相,林知遙的內心已經激不起一絲波瀾。
她閉上眼睛,放任意識又一次沉入黑暗。
再次醒來時,宋承庭正端著水杯走進來。
見她醒了,他的臉上很快閃過一絲喜悅,隨即又恢複平靜:
“醒了?”
林知遙看著他,喉嚨幹得說不出話。
他把水杯放在床頭,語氣平淡:“薇薇看到你昏死過去,受了驚嚇,當場就暈了。”
“這些天她就住在這裏,我叫了醫生過來看著。你的傷不重,在家養著就行,順便照看她,就當是你向她賠罪。”
林知遙扯著嘴角,牽扯著赤裸的胸口大片的燒傷,發出幹澀的笑聲。
宋承庭移開眼睛,語氣不耐:
“林知遙,你怎麼還笑得出來?你差點害死一個孕婦!”
“不過十年時間,你怎麼就變得這麼惡毒!”
聽著宋承庭的指責,林知遙隻是疲憊地閉上眼睛,平靜地說:“火不是我放的。”
宋承庭卻根本不信:
“不是你還有誰?薇薇的朋友都看見了,薇薇不過和你爭執兩句,你就惱羞成怒點了窗簾!”
林知遙反問:“她說什麼你都信嗎?”
宋承庭怔住了。
他皺緊眉頭盯著林知遙的眼睛,終於察覺到了一點異樣。
從他回來到現在,林知遙都表現得太平靜了。
他和林知遙交往了太多年,幾乎都要忘了,這女孩的氣有多大。
當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一句嘲諷,她就能從學渣逆襲成學霸,記恨了自己整整三年,連婚後都要時不時提起。
他也反問道:“你是覺得我冤枉了你嗎?”
林知遙瞥了他一眼,不肯回答。
宋承庭卻以為林知遙是心虛了,越發理直氣壯起來:
“薇薇一個人有可能冤枉你,但是現場有那麼多薇薇的朋友,她們還能都冤枉你嗎?”
“林知遙,媽告訴我你因為懷不上孩子心情不好,我理解,但你也不能因為嫉妒薇薇能懷就要殺了她吧?”
“你自己想想,你嫁給我這麼多年,既不能生育父母也不能幫忙,我卻從來沒給過你任何壓力,你還不應該知足嗎?”
“我該知足嗎?宋承庭,你的成功難道就隻有你自己的功勞嗎?”
林知遙睜開眼睛看著他,內心忽然平靜下來。
所有的痛、所有的恨,在這一刻都化為虛無。
她一字一頓地問他:
“宋承庭,你真的失憶了嗎?”
他麵色一僵,立刻反駁:“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為什麼會拿這種事情和自己老婆開玩笑啊?”
林知遙聽他這樣回答,低聲道:
“是啊,誰會拿這麼重要的事和自己的妻子開玩笑呢?除非……”
除非他已經不再愛他的妻子了。
又或者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
林知遙的話未說完,宋承庭卻似乎已經聽懂了。
他避開她的視線,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反省”就逃也似地離開了房間。
看著他慌亂的背影,林知遙捏緊了拳頭。
半響,又緩緩鬆開。
宋承庭也許不明白,有愛才有恨,而恨一個人往往是因為太過在意。
可是現在,她對他,無愛也無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