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家門被敲響。
我打開門,大兒子陳建業、大兒媳李莉,小兒子陳建功、小兒媳張敏,四個人提著價格不菲的水果籃和一堆包裝精美的保健品,臉上掛著整齊劃一的“孝順”笑容。
“媽,我們來看您了。”
他們魚貫而入,噓寒問暖,演足了全家和睦的戲碼。
“媽,您別擔心,現代醫學很發達。”大兒子陳建業扶著眼鏡,用他一貫的教授口吻說教。
“我已經谘詢了幾個神經內科的同事,阿爾茨海默病的早期幹預非常重要,要保持樂觀心態。”
“就是,媽,錢不是問題,咱們給您用最好的藥!”小兒子陳建功拍著胸脯,把他外企總監的派頭擺得十足。
“我跟張敏給您買的這個蛋白粉,德國進口的,專門補腦的,貴著呢!”
李莉坐到我身邊,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媽,您看,我們每個月給您存兩萬,不就是為了讓您老有所依嗎?您就放寬心,錢的事有我們呢。”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句句不離那每月兩萬的“孝敬”,仿佛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老太太。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關切的臉,一句句貼心的話,心中一片冰涼。他們一句沒提我的體檢報告,沒問醫生具體怎麼說,卻已經開始規劃如何利用我的“病”。
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小兒媳張敏,狀似不經意地從包裏拿出一本製作精美的宣傳冊,遞到我麵前。
“媽,您看這家療養院,我們特地去考察過的。環境跟度假村一樣,裏麵還有專業的護工和醫生,二十四小時看護,對您現在的狀況特別有幫助。”她語笑嫣然,像個極力推銷的售貨員。
李莉立刻心領神會地附和:“是啊媽,這家是頂級的,一般人想進都進不去。“
”我們也是為您好,早點過去適應環境,對您是好事。您看,錢我們都幫您規劃好了,住進去完全沒壓力。”
好一出雙簧。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連住院檢查的流程都省了,直接要把我送進養老院,好徹底斷了我接觸那張“養老卡”的可能。
我看著他們,臉上慢慢露出一個茫然又全然依賴的神情,眼神在他們四人臉上來回逡巡,最後點點頭。
“好......好......我都聽你們的。”我用一種近乎孩童般的信任語氣,慢慢說道。
“你們都是高材生,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公司總監,比我這個退休老師懂得多......有你們在,我放心......”
聽到我這話,四個人臉上明顯都鬆了口氣,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李莉眼中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們又假意關心了幾句,叮囑我好好休息,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門關上的瞬間,我臉上的迷茫和依賴瞬間褪去,隻剩下如深潭般的平靜。
我走到沙發旁,從靠枕的縫隙裏,拿出一部比口香糖大不了多少的微型錄音筆,輕輕按下了保存鍵。
剛才那場精彩的“孝子賢媳”大戲,一字不落地被收錄其中。
手機屏幕亮起,是周律師發來的消息。
“蘇老師,一切已安排妥當。城南第一醫院腦科的王主任,明天上午九點,我陪您過去。”
我看著那行字,嘴角微微勾起。
複仇的棋盤,已經擺好。而我的好兒子,好兒媳們,還沉浸在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得意之中。
那就讓他們再得意一會兒吧。
畢竟,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