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雲一個巧勁兒掙脫了歐陽凜的手,看也沒看他一眼。
對著穆元帝、胡皇後和蘇子宸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行大禮。
“民女拜見陛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多謝你們的關懷。”
她聲音淡漠疏離、鎮定從容。
仿佛跟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說話,仿佛不是寒酸狼狽、渾身濕透,而是身著體麵的錦衣華服。
幾人都有些意外,有片刻錯愕。
行雲這是在怪他們?
這是與他們離心了?
他們的心裏好痛,有些被拋棄的感覺,鬱悶、痛苦,失落、還有些憤怒。
江行雲繼續道:“民女無妨,不敢勞動太醫,這就請辭出宮去。
在此,祝賀陛下和娘娘,尋回遺落民間的明珠,一家團員。”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大殿內落針可聞。
“嗤!”
一聲女子的嗤笑,打破寂靜。
女子一身嫩綠廣袖流仙裙,梳著淩雲髻,笑靨如花,美麗嬌俏又可愛。
這是史丞相的掌上明珠,史裳緋,未來的太子妃,史肥豬的妹妹。
看起來天真無邪、傻白甜,其實心眼子挺多。
以前巴結著江行雲,蘇錦繡回來以後,就成了蘇錦繡的狗腿子。
她唇角勾著一抹天真無邪的笑,脆生生地道:“就這麼走了呀?怎麼也應該當著大家的麵,感謝陛下和娘娘的養育之恩吧?
你占了錦繡公主的位置這麼多年,享盡了榮華富貴,怎麼也得向她道個歉吧?
你的生父是反賊,殺了我們那麼多將士,你該對大家道歉吧?”
江行雲踹廢了她兄長,還害得父親被歐陽凜彈劾責問。
此仇怎能不報?
有那見風使舵的人觀察著穆元帝、胡皇後和太子的臉色,試探著附和。
“對!應該感謝陛下和娘娘的養育之恩。應該向錦繡公主道歉!”
“道歉,向錦繡公主道歉!”
“認罪磕頭,為江陵天贖罪!”
“謝恩!道歉!這是最基本的禮數吧?”
穆元帝、胡皇後和蘇子宸的臉色很難看,但誰也沒有出言維護。
蘇錦繡央求道:“好了,你們別說了,行雲姐姐隻是不善言辭而已。
再說,她也是無辜的,她那時候也剛出生,什麼都不知道。”
她依偎在胡皇後身上,美麗柔弱,一副悲天憫人、聖潔大度的模樣,仿佛江行雲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江行雲站在那裏,感覺到了人言如刀。
仿佛回到前世,她被汙蔑剪了蘇錦繡的禮服、被汙蔑推蘇錦繡下水,被汙蔑給穆元帝和蘇子宸下毒......
沒有人相信她、維護她,都指責她、咒罵他。
善妒狠毒、白眼兒狼、忘恩負義、心腸歹毒、畜生不如......
江行雲壓下心口的劇痛,淡淡地開口。
“第一,感謝陛下和皇後娘娘養育之恩的話,我在出宮那天就說了,我會找機會報恩的。
第二,調換身份的事,我確實是無辜的,應該讓罪魁禍首向錦繡公主道歉。
第三,我的生父是不是江陵天,單憑錦繡公主一句話,並不能確定。
人證物證都沒有,陛下派人去質問江陵天,沒見到人,也沒有任何答複。
若是這樣,你們非得說江陵天是我爹,我無話可說。”
她的語氣抑揚頓挫,有理有據。
很多人覺得有理,看向江行雲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分審視。
蘇錦繡隱隱生出一種計劃脫離掌控的不安感。
江行雲眸色沉沉地看向史裳緋,“我昨夜夢到一個老神仙,他說史丞相不是你親爹。
你是你娘偷男人生的,你早產一個月是假的,其實是足月生產。”
這是前世真實發生的事,屎上飛一夜之間,從屎上掉屎坑裏了。
她話音一落,現場一片嘩然。
史裳緋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尖叫道:“你胡說八道!”
蘇子宸維護自己的未婚妻。
失望又憤怒,“雲兒!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啊?!怎麼紅嘴白牙地編排出這等齷齪的事?!”
蘇錦繡一臉的不讚同:“行雲姐姐,你不能為了報複,就編造這樣的謠言呀!這是會死人的!”
穆元帝、胡皇後、歐陽凜和其他人也都一臉的不可思議和失望痛心,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江行雲心中悲涼。
同樣是無憑無據的話,從她嘴裏出來的,就是胡說八道。
原來,從這麼早開始,他們就不信自己了!
她懶得跟他們掰扯是非對錯。
從脖子裏摘下一塊玉佩,放到蘇錦繡手裏。
很真誠地道:“這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這是一塊具有特殊意義的玉佩,她一直貼身佩戴著,視為珍寶。
穆元帝、胡皇後、蘇子宸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四塊玉佩出自同一塊翡翠,上麵刻著彼此的名字,在佛前供了九九八十一天,得道高僧一凡大師親自念經加持。
約定好,下輩子還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事兒,傳為美談。
此時,全大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盯著那塊玉佩。
蘇子宸仿佛受到了背叛和拋棄,死死瞪著江行雲,幾欲噴出火來。
咬牙切齒地道:“江行雲,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跟我們徹底斷絕親人關係?”
胡皇後傷心地哭了出來,質問道:“雲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呀?
這玉佩是在佛前供奉過,上麵承載著我們在佛前許下的願望啊!
這輩子、下輩子,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管你是不是本宮生的!
我們十五年的母女情,在你眼裏就這麼一文不值嗎?”
穆元帝沒有說話,但眼眸中迸發出冷冽的殺機。
盡管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殺氣,江行雲心裏仍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前世,他信了蘇錦繡的汙蔑,親手從她脖子上扯下玉佩,狠狠地摔碎了。
還抽了她一個耳光,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記得,他咬牙切齒地告訴她:“你不配做朕的女兒!朕後悔當初沒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