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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門在身後闔上。

沈知意臉上的怯懦與淚痕,倏然褪去,像是一張麵具被瞬息剝落。

她走到窗邊,任由冷風拂過臉頰,眼神冷若深井。

大長公主。母親一個王府側妃,憑什麼能和金枝玉葉的大長公主“情同姐妹”?還每月入宮小住?蕭景珩這蠢貨,怕是把毒藥當成了蜜糖。

病重前十日,從宮裏回來,病情就驟然惡化。這時間點,精準得令人發指。

母親真正的死因,就藏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可皇宮高不可攀,她現在連王府的門都出不去。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

“王爺回府了!傳話讓姑娘去前廳見駕!”沈知意眼神一動。

肅王爺,她名義上的繼父。

一個在她母親纏.綿病榻,直至孤苦離世都未曾露過麵的男人。

現在召見她?也好,讓她看看,這王府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她沒換衣服,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素服。

甚至連臉上的淚痕都未完全擦淨,隻用脂粉稍作掩飾,刻意弄出一副病中憔悴的模樣。

丫鬟春櫻看得心疼:“小姐,您何必......”“戲要做全套。”沈知意聲音平靜。

前廳裏,熏著昂貴的瑞腦香。一個身形高大,穿著玄色王袍的男人端坐主位。

他便是肅王爺,蕭慎。男人五官深刻,氣勢凜然,食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碧玉扳指,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

他沒看沈知意,目光落在空中的某一處。

整個廳堂的下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見過父王。”沈知意進門,斂衽下拜,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虛弱。

肅王爺的目光,這才緩緩落到她身上。那是一種冰冷審視,像是在看一件物品,評估其價值。

“起來吧。”他的聲音,和這滿室的熏香一樣,華麗,卻冰冷。

“聽下人說,你病了?”“勞父王掛心,女兒偶感風寒,已無大礙。”沈知意垂著頭,姿態低到塵埃。

她能感覺到,那道審視的目光,在她與母親有七分相似的臉上,停留了很久。

但那裏麵,沒有半分懷念,隻有一絲隱晦的不耐煩。

果然,指望不上。

這個念頭剛閃過,肅王爺便開了口。“嗯,江南新進貢的燕窩和山參,回頭讓管家給你院裏送一份過去。”

他揮了揮手,像是在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你好生休養。”這便是他全部的父愛。

用幾樣名貴的藥材,堵住世人悠悠之口,也堵住自己那或許根本不存在的良心。

沈知意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恭順:“謝父王賞賜。”

正要告退,一旁珠簾晃動,柳側妃款款走出。

她今日穿得格外明豔,上來便親熱.地拉住沈知意的手,一雙美目卻看向肅王爺,聲音嬌嗲,帶著若有似無的歎息。

“王爺您瞧,知意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像姐姐了。”話音未落,沈知意感到肅王爺那邊的氣壓驟然一沉。

柳側妃卻恍若未覺,繼續用帕子按著眼角,幽幽道:“隻可惜,這性子太柔順了些,不像姐姐當年那般......敢愛敢恨,什麼都敢爭。王爺,您說是不是?”

“夠了!”肅王爺驟然截斷她,聲音不大,卻如冰錐般刺骨。

他摩挲扳指的動作停了,整個廳堂的空氣瞬間凝固。

柳側妃的笑容僵在臉上。肅王爺看都沒看她,徑直起身。

“我乏了。”他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朝內堂走去。

一場虛偽的會麵,不歡而散。沈知意垂下的眼底寒光一閃。

柳側妃剛才那句話,不是在誇母親,而是在戳肅王爺的肺管子!一個“爭”字,信息量巨大。

母親的死,這位看似毫不知情的王爺,恐怕也難辭其咎!

回到自己冷清的清霜院,沒過多久,王府管家果然送來了賞賜。

兩大盒華美錦盒的燕窩和人參,被隨手擱置在桌上。

春櫻想去收拾,被沈知意攔住了。

“別動,”她淡淡道,“拿去小廚房,就說我身子虛,不受大補。

找個由頭,都賞給院裏灑掃的下人吧。”春櫻一驚:“小姐,這可是王爺賞的!”“正因是王爺賞的,才不能吃。”這東西,是安撫,是封口,更是警告。

吃了,就代表她接受了這虛偽的父女關係,承認母親的死與王府無關。她不吃。

春櫻還想再勸,外麵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春櫻姐姐,不好了!之前在咱們院裏當差的周嬤嬤,被柳側妃發賣了!”春櫻臉色一白。

沈知意卻挑了挑眉:“哦?為了何事?”“柳側妃說她衝撞了貴人,辦事不力。

命人打了二十板子,直接拖去人牙子那兒了!”小丫頭壓低聲音,眼裏滿是恐懼。

“那周嬤嬤被打得血肉模糊,拖走的時候,一直盯著咱們院子的方向,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說......說小姐您的好日子,長不了了!”話音落下,屋裏一片死寂。

春櫻嚇得手腳冰涼。這哪裏是處置下人,這分明是殺雞儆猴!柳側妃的刀,已經架在了她們的脖子上!

沈知意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

肅王爺指望不上。柳側妃步步緊逼。

蕭景珩那個瘋子又是個隨時可能引爆的雷區。

這座王府,就是一座噬人牢籠。坐以待斃,唯有死路。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妝台角落。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方硯台。

是虞國公府的老夫人,在她母親剛入府時送的賀禮,硯台底刻著四個字——璞玉未琢。

母親生前,極其珍視。大長公主,她暫時夠不著。但虞老夫人......這位在京城德高望重,連皇後都要敬稱一聲“姨母”的老封君,或許是她捅破這片黑暗的唯一一道光。

沈知意的眼神,逐漸銳利,如淬火匕首。

她要借勢!借虞國公府的勢,去敲開皇宮的大門!她拿起那方冰冷的硯台,指尖在“璞玉未琢”四個字上反複摩挲。

眼中,燃起燎原之火。“春櫻。”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春櫻回過神,連忙應道:“小姐?”沈知意將硯台遞給她。

“去,找個最好的錦盒,把它包起來。”

“用最素淨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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