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娶你?”
男人麵容帶著嘲弄。
“洗洗睡吧,說不定夢裏我能高看你一眼。”
這是他五年前說的話。
那之後,許寧婉每天都帶著淚水入眠,再從惶恐中驚醒。
今天也一樣。
小孩在旁邊睡得安穩,許寧婉盯著她,有一瞬茫然。
她的病先是記憶模糊。
再是遺忘。
最後在空白中死去。
陸晏忘了她,而她也終會忘了陸晏。
許寧婉躲進陽台,懷中抱著一本寫滿字的日記——從確診那刻開始記錄。
七年前,她患上腦部罕見病。
陸晏組建了專家團隊花費重金為她治療。
慢慢的,病情穩定,直到陸晏失憶後解散了團隊,而許寧婉沒有錢繼續治療,抱著僥幸心理度日,沒曾想病會在某天爆發。
“2010年10月4日,陸晏給我求婚了......”
“我們布置了嬰兒房,他說想要女兒,還取名叫安然......”
“他失憶了,罵孩子是野種,讓我滾......”
許寧婉逼著自己往下讀。
日記本的每頁都有幹了的淚漬。
她記不清何時落過淚,可能是每天,是把那些美好到痛苦的記憶塞回腦子裏,把自己又傷害一遍遍時。
最後一頁用紅字寫了一句話,異常醒目:“務必讓安然好好活下去。”
許寧婉要死了,她必須把安然托付給陸晏。
無論用什麼辦法。
許寧婉再次找去陸家。
別墅門半掩著,女人嬌俏聲音飄出:“不吃了,好難吃。”
陸晏端著中藥輕聲哄:“乖,這個對身體好。”
“你和孩子都要平安健康的,照顧好自己,別總讓我擔心。”
許寧婉深吸一口氣才推門進去。
入眼,就是女人領口處密密麻麻的愛痕。
“老公,我想吃桃子。”
周妤笙故意支開陸晏。
她愜意地躺在楠木雕花椅上,摸了摸精致扶手。
“許寧婉,你眼光挺不錯,這椅子躺著確實舒服。”
當初,陸晏尋遍全國買來金絲楠木,請工匠按許寧婉喜好做了根躺椅,放在家裏風水最好的位置供她享受。
現在卻全變成周妤笙的。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許寧婉垂眸,“隻求你們接受安然。”
周妤笙笑了笑,突兀冒出一句。
“怪不得陸晏說你賤。”
“被侮辱成這樣,還有臉舔上來。”
“求人,那就跪著,等我心情好了再說。”
許寧婉咬緊牙齒,口中彌漫濃重血腥味。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卸力,跪下去。
大理石地板又冷又硬,跪得膝蓋生疼。
陸晏走過來時淡淡瞟了她一眼,端著果盤,把切成小塊的桃子往周妤笙嘴裏送。
許寧婉始終低著頭。
曾經拿手術刀的手,在打過幾年苦工後,長滿厚繭被糟蹋到不成樣子,正輕輕搓著褲腿——她不安心時的小習慣。
“婉婉,你要午休嗎?”
陸晏明明看著周妤笙,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仿佛坐在這個椅子上的人,本該是他口中的“婉婉。”
“老公,你在說什麼......”
周妤笙明顯慌了神,扣著扶手的長指甲一下折斷,血弄臟楠木。
“好痛......”
陸晏急忙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
“乖,流血了,我們去醫院。”
許寧婉仍然低著頭。
鼻血一滴滴滑落,她幾乎沒了意識,也沒聽見陸晏方才喊的婉婉兩字。
地板沾滿猩紅,格外刺目。
陸晏隻是從血泊中踩過,連多的眼神都沒有,抱著周妤笙朝外衝去。
保姆劉媽見他們走了,才悄悄從廚房出來。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
她扶著昏迷的許寧婉。
知道真相,卻被威脅不能說,眼睜睜看著相愛的兩人決裂,劉媽心裏難受到發悶。
她見過陸晏愛許寧婉入骨的畫麵。
便知道,當陸晏得知真相的那天,會悔恨成什麼模樣。
“簡直是造孽,少爺,你快清醒吧,夫人受太多苦了,你明明這麼愛她,怎麼會舍得她受傷......”
屋頂的監控亮起紅燈。
把畫麵和聲音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