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
裴玨對她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怎麼,沒空嗎?”
裴玨看都不看她一眼,隻是兀自道:“若沒空就算了。”
“不,有空。”
宋裏裏想知道他要跟自己說什麼。
她坐下。
裴玨親自給她斟茶:“在京都可住得慣?”
宋裏裏頷首:“京都繁華,我很喜歡。”
“京都不比你們南安苗疆之境,這裏世家盤桓,若沒有家世背景是無法立足的。”
裴玨淡淡道:“尤其後宅中女子交際,那是府邸與府邸之間的聯絡疏通,女子的作用和男子一樣大,這便是門當戶對的重要性。”
“一個無娘家扶持的女子,最好嫁得一個無門庭的男人。”
話落他抬頭:“你可懂我的意思?”
宋裏裏平靜的笑了笑:“懂。”
裴玨現在的態度,便是他上一世的態度。
除卻怨恨宋裏裏破壞了他的感情,毀了他的一生,他從始至終都覺得她不配。
不配為他的妻子,不配為侯府主母,更不配代表侯府去和京都權貴圈子交際往來。
她是侯府一隻隻有名分的金絲雀。
後來裴玨帶回個良家子周氏,她生的貌美性情溫良,父親曾是高官,落罪後被裴玨搭救,以身相許給他做妾。
周氏擅長管家理事,裴玨抬她做了貴妾,侯府交際往來都是她出麵,宋裏裏這個主母不過是個擺設。
“大小姐。”
丫鬟氣喘籲籲跑過來打斷兩人:“終於找到您了,裴侯爺要著人送了些首飾來,叫您過去挑一挑。”
“知道了。”
宋裏裏起身,和丫鬟揚長而去。
裴玨望著她的背影擰眉。
是錯覺嗎?
宋裏裏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丫鬟回頭偷偷看裴玨:“大小姐,裴世子怎麼在這裏,他來做什麼?”
“來給我講大道理,好讓我拉著我阿娘知難而退。”
宋裏裏麵無表情:“他看不上我阿娘,覺得她嫁給裴侯爺會讓他們侯府丟人。”
當然。
他也看不上她。
在他眼裏,罪臣之女都比她上的台麵。
丫鬟聽了氣憤不已,一路上嘰咕裴玨的不是,倒叫宋裏裏的心平靜了不少,她唇角含笑進了正廳,言語妥當乖巧,哄的裴侯爺開懷不已。
直到傍晚,裴侯爺才依依不舍告辭。
宋裏裏母女倆把他送到門口,三人都看到了立在門外的裴玨,以及他身側的女子。
那女子隻一個背影,身量纖細、氣質脫塵。
宋裏裏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這是誰?
“玨兒你怎麼在這兒?”裴侯爺上前:“我還當你從山上下來自己就會京城了,咦,這不是薑家丫頭嗎?”
那女子轉身盈盈下拜:“見過裴世伯,許久未見,世伯風采依舊。”
宋裏裏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精美絕倫的臉,五官如畫、唇紅齒白,高挺的瑤鼻小巧秀氣,整個人如仙女般氣質縹緲。
原來如此。
宋裏裏的心被刺了一下。
怪不得一向冷靜自持的裴玨會搭救周氏,原來是因為,周氏那張臉和他的心上人有五分相似。
怪不得他寵愛周氏。
密密匝匝的疼讓宋裏裏呼吸紊亂。
上一世,裴玨從未有過一刻忘了他的心上人薑星楹,他終其一生都在追悔他們的感情。
而她宋裏裏就是個傻子,一個多餘且自以為是的傻子。
“你可算是願意下山了,這才是嘛,在哪守孝不是守孝,何必非要在山上自苦?你和玨兒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難處隻管找這小子就是!”
“是,謝謝世伯。”
薑星楹屈膝,還不及起身,胳膊已經被裴玨拉住。
“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了。”
裴玨目光是宋裏裏從未見的溫柔。
宋裏裏不想再看,便找了個借口回了別院,直到回到自己屋子才想起來,上一世薑星楹根本沒有下山。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裴玨也重生了?
宋裏裏沉下心仔細回憶和裴玨相處的一幕幕。
他倒茶沏茶時的動作、言談舉止,還有對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無一不讓宋裏裏心驚。
她豁然起身狂奔出去。
裴玨是不是重生一試便知!
她從大廚房找到魚尾草,這是隻有苗疆才有的獨特草藥,南安瘴氣多,苗疆人需要吃它排除瘴氣。
但苗疆以外的人吃了後卻會輕微中毒。
這時的裴玨不會認得魚尾草。
宋裏裏趕去門口,好在裴侯爺他們還沒走,她沒有把魚尾草送去給裴玨,而是給了薑星楹。
“這位姐姐,我瞧著你麵善的緊,這是我家鄉特有的美食,想請你嘗嘗。”
薑星楹美眸充滿了疑惑,她楞了一下,接過魚尾草後衝宋裏裏一笑。
宋裏裏含笑望著她,餘光卻落在裴玨身上。
就在薑星楹準備嘗一口時。
他揮袖打翻了小食盒,警告的睇著宋裏裏:“星楹身子弱,不能亂吃東西。”
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語氣,都讓宋裏裏熟悉無比,上一世她針對周氏時,他也是這樣的眼神語氣。
原來裴玨也重生了。
宋裏裏窒息,整個人被巨大的羞臊包圍,幾乎無地自容。
她腦海中又回憶起裴玨臨終時的一幕幕。
他倒在血泊中,俊雅至極的臉上是近乎冷漠的平靜,宋裏裏驚慌失措抱住他,歇斯底裏叫人去找太醫。
“滾開。”
裴玨甩開她:“不要碰我。”
“你,你不要說話,裴玨你不要說話我求你了。”宋裏裏無助的嚎啕大哭:“你會死的,你真的會死的!”
“死了好,可以遠離這一切。”
裴玨看著天:“我終於可以解脫了,這十年,每一日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眼前的裴玨。
是厭棄她至極的裴玨!
宋裏裏渾身發涼,她牽強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裴玨沒理會她,也沒看她,而是扶住薑星楹的胳膊溫柔的拉著她上了馬車。
不知道是不是衝擊太大。
宋裏裏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地上栽去。
宋母驚呼出聲。
意識的最後,宋裏裏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狂奔向她。
是裴玨嗎?
怎麼可能呢。
他恨死她、討厭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