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睜眼,我已經回到病房。
除了傷勢稍微輕點的左手,全身上下裹滿繃帶。
哥哥守在我床邊,見我醒來,喜極而泣:“感謝上天,你終於醒了,還有哪裏疼嗎?肚子餓不餓?要喝水嗎?”
一如既往的關心裏藏著小心翼翼的愧疚。
我突然很想笑。
明明把我害的不人不鬼的是他,如今得償所願,又假惺惺地裝愧疚給誰看?
我扯動幹裂的唇角:“我還可以,希望那些我的黑料不會影響宋家。”
“當然不會!我已經全麵買通了那些記者,一張照片都不會流出去。”
哥哥見我情緒平緩,放下心來,正準備說些什麼,一個電話打來。
我偷看了一眼備注:“夢夢”。
他眼神裏滿是寵溺和疼愛,不再跟我假惺惺地演戲,轉身就走了出去。
他離開後,我拿起他放在床頭櫃上的辦公平板。
剛解鎖,手機屏保彈出他們四個人的全家福。
宋微夢站在他和媽媽中間,笑靨如花地一手挽著一個。
點開相冊。
近上萬張的照片,密密麻麻全是四個人的出遊照、生活照。
甚至還有她二十歲生日那天,宋家給她定做了一個三層高的大蛋糕。
爸爸媽媽牽著穿著公主裙的她走下樓梯,
哥哥則捧著公主皇冠,口口聲聲說著,要讓她唯一的妹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而我這個真千金,被他從農村找來的擁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反而一張照片都沒有。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心如刀割。
無意中,我點開了他們的家庭群,卻發現了一張自願贈送肝臟協議。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隻因上麵的受贈人是哥哥,而捐腎人卻變成了宋微夢。
我死死咬著唇,如遭雷擊,顫抖的手輕輕壓在自己腰間的刀疤上。
明明已經過去很多年,那疼痛仿佛又死灰複燃,疼得我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氣。
突然想到什麼,我飛快往上翻看記錄,最後定格在哥哥的一句話上。
“當年我肝臟突發性衰弱,是夢夢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這輩子,夢夢就是哥哥的命,哥哥豁出命都會實現你所有願望。”
宋微夢是他的命。
那我至今還在疼痛、不能過度吃喝的空空如也的傷口又算什麼。
機械地放下手機,我躺在床上,笑出了滿臉淚。
這麼對待我,那當年為什麼還要認回我。
這個時候,突然“滴滴”兩聲,我的手機響了。
我打開一看,正是宋微夢給我發的消息:
“好看嗎?都看完了嗎?”
“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一切都被奪走應該很爽吧?”
“隻要我想,他們今天就可以讓你滾出去!”
這個時候,哥哥突然推門進來,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身後跟著的是淚眼朦朧地宋微夢和怒氣衝衝的爸媽。
“宋繾醒!我沒想到,你居然還發這種視頻給萌萌!”
“她還小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嗎?!”
哥哥把手機摔給我,我撿起來一看,我頭像的這方滿目全是詛咒的字眼,
甚至還有巫術娃娃混跡其中。
“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母親搖了搖頭,“本以為送你去鄉下一年可以讓你改邪歸正,現在來想,我真的太失敗了。”
而我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用最肮臟的詞彙來描述我。
嗚嗚嗚,姐姐,如果你真的討厭我,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離開宋家。”
“你真的沒必要給我發這些話,博取爸媽和哥哥的同情啊!這樣太傻了!”
宋微夢哭得泣不成聲,兩句話將我的罪名直接釘死。
之前還對我有些愧疚的爸媽和哥哥,重新變得冷淡。
“等你的傷好了,直接滾出去,別再給宋家丟臉!”
憤怒的爸爸強壓怒意說出了這些話,轉身離去。
宋家嗎?
很快就不是宋繾醒了。
4
很快便是宋微夢進入演藝圈十周年了,這兩天他們都在忙這件事,沒有人來管我。
這樣也好,眼不見為淨。
“宋小姐,該上藥了,請你跟我來。”
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扯掉我輸液的針,就把我架起來往外帶。
我隱約有些不安。
卻因為傷口的緣故,動彈不得。
隻能看見她把我帶出醫院,帶到了一條小巷裏麵。
一群男人早已恭候多時。
撕開我的衣服,將這一年我遭遇過的無數暴行再一次施加在我身上。
我想爬出去,卻被拖進來折斷雙手雙腳。
等一切都結束後,我隻剩下半口氣,被隨意丟在巷道裏。
宋微夢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滿意的欣賞著我苟延殘喘的模樣。
“姐姐,你的樣子可真慘,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影後,居然也能淪落到這般模樣?”
“怪就怪你命太硬了,那麼多人,都沒有把你折磨死。一次次被當狗的滋味如何?喜歡我為你安排的一切嗎?”
“哦,忘了告訴你,我當初根本就沒有生子,一條扒了皮的死貓就能換你的賤命,我賺翻了!”
我的身體瞬間繃緊,原來這一切都是出自宋微夢的安排!
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這些年的磨難,都該出自她之手。
她卻檀口微張,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要讓所有人都厭棄你、唾棄你!”
“憑什麼你才是真千金,宋家唯一的小姐就應該是我!”
“你怎麼沒被你養母打死呢?你怎麼好意思回來!”
“這一切都該是我的!全部都是!”
說到後麵,她怒目圓睜,一副想要撕碎我的神情。
不過她很快便恢複了之前假惺惺地模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喊:
“姐姐!就算宋家不要你,你也不能自甘墮落如此!”
“這樣和人當街......你讓宋家的臉往哪擱!爸爸媽媽該如何自處!”
宋微夢的聲音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所有人爭先恐後擠進小巷,看到的就是衣不蔽體、和一群男人廝混在一起的我。
“真不要臉!”
“淫婦!”
“賤人!”
這個時候,人群裏麵突然有一陣高呼:
“這不是影後宋繾醒嗎?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玩這麼花!”
馬上人群就開始騷動,各種手機相機聚光燈在一起,閃花了我的眼。
我避無可避,隻能流下痛苦的淚水。
5
宋逸正在焦頭爛額地處理宋繾醒的事。
明明那天都是他安排好了的記者,結果宋繾醒的照片還是流了出去。
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心虛。
這個時候,他的助理突然推門走進來,將手中的平板遞給宋逸,
上麵正是一個大大的標題:
“宋繾醒當街與人媾和!”
“什麼?!”
宋逸吃驚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冷汗直冒。
而助理注意到他的異常,疑惑發問:
“宋總,不是你安排的人嗎?”
“什麼我安排的人?”
“不是宋總你安排人把宋繾醒弄進男人窩裏麵的嗎?這次鬧大了,幾乎威脅到整個宋家的名譽。”
助理還在說,他卻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直到一陣刺痛從小腿傳來,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向外跑。
下個樓的功夫,群裏麵都傳遍了宋繾醒的照片和視頻。
盡管宋家第一時間啟動了公關,但還是阻止不了照片視頻的傳播。
宋逸看著病床上了無生機的我,幾乎要咬碎了牙。
“我會把那些人送進牢籠的,妹妹你相信哥哥!”
而我隻是偏過頭看了一眼他,什麼都沒說。
我已經預訂好了出國的機票,隻等宋微夢宴會那天,悄然離開。
曾經我以為失而複得的親情,終究在我心中土崩瓦解。
6
一周後,宴會如期在海邊酒店舉行。
宋微夢穿著精致的禮服,成為眾人的焦點,明豔無比地被眾人簇擁著。
本來爸爸是不願意讓我出席的,但耐不過宋微夢的糾纏撒嬌,還是讓我搖著輪椅來了。
看到我過來,她立刻噓寒問暖:“姐姐,你還好吧?聽說你傷的很嚴重,連手指都斷掉了,都快擔心死我了。”
我無視她的惺惺作態,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
她卻拉住我的輪椅,抽泣起來。
尖銳的美甲嵌入我手臂的一道傷口裏,痛的我頭皮發麻。
正在招待賓客的哥哥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我太了解她了,但凡我現在一有動作,她會立刻假裝摔倒汙蔑我。
我咬牙忍著痛,卻聽到她哭的梨花帶雨:
“哥哥,姐姐一定是在怪我沒去看她,可你也知道,我的電影 爆火,實在是抽不開時間......”
她用我的苦痛來炫耀她的風光,成功讓所有賓客對她大加讚賞。
而身名狼籍的我,即便把頭埋的再低,也躲不開那些尖銳鄙夷的目光。
“繾醒,你要是不舒服先去休息。”
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眼裏滿是嫌棄和不耐。
他不是關心我,而是擔心人人唾棄的我給他丟臉。
我點頭,默默轉動輪椅快速離開。
卻在走廊轉角,被一個男人捂住了嘴,飛快拖進隔壁一間包廂。
包廂內,淩辱我的十幾個男人再次出現。
他們沒有如哥哥所言,被關進監獄,而是魔鬼般,再度將我逼進角落。
噩夢重現,我臉上血色褪盡。
宋微夢從人群中走出來,眼底全是赤裸裸的惡毒:“宋繾醒,死在窮鄉僻壤不好嗎?為什麼非要活著回來?”
我忍著恐懼:“我會離開,宋家以後隻會有你一個小姐。”
宋微夢嗤了聲:“我還是比較相信死人。”
話落,她突然將自己的禮服撕開口子,撥亂頭發,拉開門大聲哭喊。
哥哥帶著人飛快衝了進來。
踩過我的手,著急地扶住。
“夢夢,怎麼了?哪裏受傷了?”
爸媽緊跟而來,哪怕宋微夢身上看不到一塊破皮,她也急得大喊:“快打120,醫生呢?現場有沒有醫生?”
他們圍著宋微夢,看上去就像一家人。
沒有一個人發現我的手被踩的二次斷裂,骨頭紮出皮肉,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地毯。
宋微夢抖著肩膀縮在哥哥懷裏,哭的雙眼通紅:
“我隻是好心來安慰姐姐,姐姐卻說,她臟了,也要讓我變得跟她一樣臟!她找來了這些男人把我拖進房間,想要......”
“哥哥、爸爸媽媽你們別怪姐姐,我能理解,她不是故意的!”
哥哥眼底的怒火瞬間噴湧:
“宋繾醒,你瘋了!竟敢這麼傷害夢夢!夢夢要是留下心理陰影,我要你賠命。”
媽媽更是滿眼失望:
“你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夢夢那麼善良,你怎麼下得去手!被淩辱也是你整天欺負夢夢的報應!”
他們抱起宋微夢,頭也不回地離開。
離開前,哥哥沉著臉開口:
“既然你這麼喜歡被淩辱,那就讓你嘗個夠,把門鎖死了!”
我拚命認錯求饒的聲音,被無情關上的大門隔絕。
宋微夢聽見裏頭淒慘的叫喊,心裏隱隱不安:“哥哥,真的沒事嗎?”
“能有什麼事,她自己找來演戲的人,還能真傷害她?”
哥哥帶著宋微夢直奔醫院,裏裏外外都檢查完確認毫發無傷,這才想起我。
歎了口氣,他扭頭對助理說:“讓人把宋繾醒放出來吧,她再怎麼樣,始終是我親妹妹,讓她長個教訓就夠了。”
助理剛拿出手機,酒店經理的電話先打了進來:“宋總不好了,宋小姐她,自殺了!現場隻留了一份體檢報告。”
空蕩蕩的醫院走廊,清晰的幾個字,如同驚雷炸開。
宋逸怔在原地,突然搶過助理的手機,對著電話一通嘶吼:
“誰讓你這麼說我妹妹的?你是不是活膩了!”
電話裏的聲音滿是惶恐和膽怯:“宋總,我真的不敢騙您,宋小姐被關在包廂不到十分鐘,哭喊的嗓子都嘶啞了,有服務員不忍心開了門,就看到她衣衫襤褸地倒在血泊裏,醫生都來了,說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沒救了......”
剩下的話,他再也聽不見。
電話隨著垂掛下來的手臂,咣當一聲砸在地麵。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怎麼會自殺?
那些人不是宋繾醒找來演戲的嗎?
他妹妹最依賴他,怎麼舍得丟下他?
一旁的媽媽慌亂地撿起地上的電話,對著還沒掛斷的經理顫聲問道:
“是宋繾醒讓你騙我們對不對?她就是氣我們關著她,故意和你串通,來嚇唬我們。”
經理嚇的大氣都不敢出,還沒來得及解釋,宋微夢就搶走了媽媽的手機直接掛斷。
“姐姐真是有心機,都被關著了,還能串通經理演戲,她手腳都斷了,怎麼自殺啊,撒謊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借口,真會惡心人!”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沒準現在和那群男人在別的地方玩的正嗨!”
以往這樣陰陽怪氣的話,宋微夢沒少說,可宋逸一直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可這一刻,他卻覺得無比刺耳。
那是他血脈相連,從找回來那刻起,就發誓加倍疼愛的親妹妹啊!
他怎麼能放縱一個養女一直羞辱她卻無動於衷?
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還是一個好哥哥嗎?
他抬起頭看向一臉陰暗的宋微夢 ,突然覺得她這樣的嘴臉陌生無比。
這還是他心目中那個善良怯弱,連說句話都不敢大聲的養妹嗎?
一股無言的厭惡和憤怒襲上心頭。
宋逸的臉上再也不見往日的寵溺,眼底冰寒一片:
“宋繾醒畢竟是我血脈相承的親妹妹!再讓我聽到你詆毀她一個字,你就給我滾出宋家!”
越說,他越崩潰。
是啊,他那麼好的妹妹,他怎麼就忍心找人淩辱她,毀了她的身體,又搶走她千辛萬苦得來的事業。
想起離開前,我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卑微地拽著他的褲腿,絕望無助的眼神。
他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褲腿,這才發現,那裏還留著好幾道鮮紅的指印。
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他隻顧著帶毫發無傷的宋微夢來醫院,壓根沒有發現,
我指骨斷裂,卻還忍著劇痛瘋了向他認錯求救。
宋逸不敢想,萬一那些男人不是我找來的,那一刻的我該有多絕望。
越想越心慌。
他再也呆不住,發了瘋地往酒店趕去。
看著叫都叫不住的背影,宋微夢轉頭挽住媽媽的手抱怨:
“媽媽,哥哥怎麼能這麼說我,明明是姐姐找了那些男人要羞辱我,我才是受害者!”
“不、不對,繾醒不會這麼做,繾醒不是這樣的人!”媽媽麵無血色,忙不迭地拉下宋微夢的手,“夢夢,我去看看,你和助理先回家吧。”
看著相繼離去的兩人,宋微夢攥緊了手,眼中全是不甘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