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至鹹陽宮前,扶蘇不等侍從攙扶便躍下車駕。
宮門侍衛見是大公子,不敢阻攔,卻麵露難色:“公子,陛下正在靜養......”
扶蘇充耳不聞,玄色大氅在宮道上翻卷如雲。
轉過回廊時,濃重的藥味已撲麵而來,混雜著某種金屬灼燒後的刺鼻氣息。
“父皇!”
他猛地推開殿門,滿腔的怒火卻又頓住。
因為他看到,自己的父皇半倚在龍榻上,額角貼著朱砂符紙,案頭香爐青煙繚繞。
“誰準你......”
嬴政見了來人,原本想要訓斥,卻突然按住太陽穴悶哼一聲。
“父皇,你?!”
嬴政抬手,製止了扶蘇上前,好半天,才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揉著額頭:“擅闖寢宮,成何體統?”
扶蘇抿著唇,跪地行禮,卻仍直視君父:“父皇,兒臣見城中強征童子,說是要行問天大祭......”
“朕自有道理。”
依舊是那副頑固的模樣,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扶蘇擰著眉,忍不住問道:“父皇這次問天,可是因那天幕所言?”
若是換做平常,嬴政不會回答他的問題,隻會轟走他。
可這次,他沉默半響,竟然破天荒的開口了。
“天幕言,朕活不到五十之數,說朕......會死在第五次東巡的沙丘宮。”
“朕不知那天幕是何人所為,但若那幕中真的是仙人,朕便要問個清楚,這大秦,究竟亡在哪裏?!”
嬴政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並非懼怕死亡,而是不甘心自己畢生心血毀於一旦。
殿內燭火搖曳,映得嬴政的麵容愈發蒼白。
扶蘇跪坐於榻前,望著父皇鬢角新添的白發,心中一痛。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詔兒臣回來,說明天幕所講的結局,並非不可改。”
始皇帝以為兒子理解他的做法,表情微微一舒,卻聽扶蘇繼續道:“但徐福,斷不能信!”
“此人素來妖言惑眾,強征童子、煉製邪丹,隻會令百姓怨聲載道......”
“哼!”
嬴政的臉色又冷了回去,猛地拍案,香爐震翻,朱砂灑落一地,“照你所言,朕便隻能等死嗎?!”
“父皇......”
“夠了!朕行事,何須你來指摘?下去!!”
“明日大祭,任何人不得阻攔!”
嬴政拂袖起身,語氣決絕,不容置疑。
扶蘇看著父皇那張疲憊而又固執的臉,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無用,隻能無奈歎息。
“兒臣告退。”
他起身,緩緩退出寢宮。
夜幕低垂,鹹陽宮沉浸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
扶蘇步履沉重地走出宮外,抬眼望向蒼穹。
厚重的雲層遮蔽了星光,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大秦的命運。
想起方才父皇那充滿焦慮和不甘的神情,心中五味雜陳。
他既理解父皇想要逆天改命的渴望,又擔憂徐福之流會趁機蠱惑,將大秦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