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事過去三日,就連軍中都有不少兒郎,跑到扶蘇營帳前鬧騰,為他抱不平。
可大公子從始至終都隻是溫和地安撫眾人,仿佛那場未來的悲劇與他無關。
“何哲,天幕之事,查到了嗎?”
“查了,什麼也沒有,好似就是憑空冒出來的。”
邊關漢子講話,沒那麼多繁文縟節,直來直往。
可扶蘇卻很喜歡這樣的交談方式。
他望著遠處連綿的群山,手指輕輕敲擊著劍柄:“你說,這天幕所言,幾分真,幾分假?”
親信何哲撓了撓頭:“公子,俺是個粗人。但那天幕裏說您......說您......”
他支吾著說不下去,表情也有些怨懟,可怨的是誰,是什麼,何哲不敢說。
“說我被賜死?”
扶蘇輕笑一聲。
整個邊關,反倒隻有他這個“受害者”沒將這事情當回事。
“若真如此,父皇為何又發來詔書,命我即刻回京?”
正說話間,城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名傳令兵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報!鹹陽又來了使者,說是有緊急軍情!”
扶蘇眉頭微皺。
三日之內,第二道詔書?
他快步走下城樓,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門外,一名宦官手持詔書,身後跟著十餘名黑甲侍衛。
見扶蘇前來,那宦官扯著尖細的嗓子高聲道:“陛下口諭——扶蘇即刻啟程回京,不得延誤!”
扶蘇接過詔書,目光卻落在宦官袖口的一抹暗紅上。
那是幹涸的血跡。
“中車府令趙高,可還安好?”
扶蘇突然問道。
宦官明顯一怔,隨即強笑道:“趙大人自然安好,公子何出此言?”
扶蘇嘴角微揚:“無他,隨口一問。”
“何哲,拿人。”
轉過身時,扶蘇淡淡來了一句。
而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宦官突然暴起發難,袖中寒光一閃,一柄淬毒的匕首直刺扶蘇後心!
“公子小心!”
何哲怒吼一聲,壯碩的身軀如猛虎般撲來,拔劍就斬!
噗呲!
“啊!!”
宦官的手腕應聲而斷。
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
“為何行刺?”
扶蘇的聲音依舊溫和,隻是眼底多了幾分悲憫,“可是受人脅迫?”
望著那對毫不摻假的清澈眸子,宦官麵色灰敗,嘴唇抖了抖,卻終究什麼也沒交代。
他一口咬破口中毒囊,黑血立刻從嘴角溢出。
彌留之際,隻含糊不清的喃喃道:“大公子…天幕既現,有些人…快要坐不住了…不要…回京…”
扶蘇神色微動,輕輕合上刺客未瞑的雙眼。
起身時,他玄色大氅上已沾了幾點暗紅,像雪地裏的落梅。
“公子,怎麼辦?”
“厚葬了吧。”
他輕聲道,“此人…想必也有苦衷。”
“那您呢?”
扶蘇搖頭,歎了口氣,“啟程,回鹹陽。”
如今天幕的餘波已經殃及邊關,他都不敢想鹹陽那頭要鬧成什麼樣。
不管那頭有什麼在等他,他都必須回去!
不光是為了父皇的聖旨,更是為了親眼驗證天幕所言的真偽。
扶蘇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腦海中浮現出天幕中那個被篡改的詔書,以及自己橫劍自刎的畫麵。
隨後解下腰間玉佩,交給何哲:“若我三月未歸,將此物交予蒙恬將軍的親信。”
何哲小心接過,珍重萬分的塞入懷中,七尺多高的漢子,眼眶已經紅了。
“恭送大公子!”
“恭送大公子!!”
邊關,眾將士齊齊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