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寄雪努力維持的平靜被徹底打破。
她嘶吼:“還給我!”
那是她爹的骨灰盒!
再過幾天,她就能帶著爹爹回江南老家。
骨灰盒怎就到了溫令宜手裏?
它存放在何處,她隻在流放路上告訴過蕭臨舟一個人。
那時候,蕭臨舟自責內疚地抱緊她:
“你為我受了太多苦,待我東山再起後,一定親自陪你送嶽父回江南。”
可她等啊等,等到雀躍的心漸漸沉入湖底,也沒等到他再提這件事。
眼下,他竟把她最大的軟肋親手交到溫令宜手裏!
“想拿回去嗎?”
溫令宜翹了翹腳尖:“剛才不小心撒了些酒液在鞋上,你幫我舔幹淨吧。”
骨灰盒在她手中搖搖欲墜。
關寄雪眼前浮現父親慈愛地抱著她哼唱童謠的畫麵,她別無選擇,跪在溫令宜身前。
她早該明白的,在富貴迷人眼的京城,出身不好的人沒有尊嚴可說。
是蕭臨舟從前的偏愛蒙了她的心,讓她還想保留一身傲骨。
偏又是蕭臨舟,為了溫令宜,把她的尊嚴踐踏幹淨。
關寄雪問:“太子妃可以把它還給奴婢了嗎?”
溫令宜突然暢快地笑了。
她用力將骨灰盒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卑賤之人的骨灰,我隻嫌臟了手!”
“既然你這麼寶貝,便自己撿起來吧。”
骨灰揚了滿地。
關寄雪指尖瞬間失去溫度。
她崩潰慘叫,慌亂地想要捧起混了泥土的骨灰,卻偏偏刮起一陣狂風。
她眼睜睜看著爹爹的骨灰被席卷而散。
腦中緊繃的弦在此刻斷裂,她雙眼紅透、失控地拔下發簪刺向溫令宜。
“爹爹......”
“你還我爹爹!”
下一瞬,她被人踹開。
她再抬頭,看見溫令宜已經被蕭臨舟護在懷裏。
“關寄雪,你發什麼瘋?”
“她重傷未愈,你還敢動她?”
說著,蕭臨舟竟怒不可遏地抽出長劍,指向她。
“再上前一步,我要你性命!”
她隻是噙著淚笑了笑,再次衝過去,仿佛已經全然不在意性命了。
長劍已經刺進她身體裏一截。
蕭臨舟沒想到,關寄雪竟然真的敢過來!
若不是他及時收劍,她就要死在他手裏了。
關寄雪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劃傷了溫令宜的臉,而後倒在地上。
溫令宜立刻尖叫著哭起來。
“好疼!”
“我的臉、我的臉毀了!”
“殺了她!臨舟哥哥,你快殺了她,為我報仇!”
蕭臨舟連忙安慰:“令宜,先讓太醫來看看你的臉,我保證不會留疤。”
他抱起溫令宜匆匆離去,沒再看關寄雪一眼。
關寄雪靜靜躺在地上,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
爹爹,女兒不孝,沒能護住你。
......
東宮大喜。
夜裏,蕭臨舟帶著醉意進了新房。
他看見坐在床邊的女子,心裏是無法言說的高興。
“阿雪,我們終於......”
話說一半,蕭臨舟猛地清醒。
今日明明是他跟令宜成婚的日子,他怎會下意識喊關寄雪?
婚房內龍鳳燭搖曳時,皇後派來的人馬已無聲等候在東宮偏門。
關寄雪緊緊攥著裝有爹爹最後一點骨灰的玉瓶,坐上馬車。
她最後看了一眼喜慶紅火的東宮,放下車簾,平靜道:“出發吧。”
往後餘生,她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