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慕時在一起十年。
從明媚張揚的十八歲到滿身疲憊的二十八歲。
直到我看到他攬著他的秘書坐在我最喜歡的餐廳裏,耳鬢廝磨著笑看萬家燈火時。
我知道我們這段婚姻該結束了。
我幹脆利落的簽了離婚協議,連夜搬出了我們曾經的家。
可沒想到的,一場車禍將秦慕時的記憶撥回了六年前,回到了最愛我的時候。
大雨傾盆的夜晚,一身狼狽的他堵在我家門口,滿眼哀求:
「阿芙,你理一理我,我們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麼?」
、
秦慕時失憶了,在我跟他提了離婚之後。
現在的他忘了我們那樁相互厭棄的婚姻,忘了他曾經為了別的女人夜不歸宿。
一場車禍將他的記憶撥回了六年前,回到了最愛我的時候。
他眼眶泛紅的看著我,目光裏都是哀求:
「阿芙,你是騙我的對麼?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娶你,我們怎麼可能會離婚?」
我扯了扯嘴角,牽起了一抹涼薄的笑意。
我和秦慕時在一起十年,結婚四年。
一個月前,我跟他提了離婚。
可沒想到上天給我們開了一場滑稽的玩笑。
在我最愛秦慕時的時候,他視我做蛇蠍毒婦,跟我多待一秒都覺得厭惡。
當我終於要放棄他了,他卻變了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秦慕時,現在的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為了別的女人背棄我。
麵對這樣的秦慕時,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垂下眼眸,心底是一陣陣倦意:「秦慕時,別鬧了,我們找個時間去把離婚證領了吧。」
靠在床邊的柳茜蹙著眉,也用她擅長的輕柔語氣勸慰道:
「是啊,阿時,明小姐都這麼說了,你總該相信了吧。」
她的語氣之正常,態度之坦然,哪怕我還在場,也沒有半分顧忌。
要不是占著秦太太名分的是我,我還以為,她才是秦慕時的老婆。
而她之所以有這份底氣,是這些年秦慕時一點一點寵出來的。
可現在的秦慕時卻厭煩的將她往旁邊一甩。
絲毫沒有防備的柳茜砰的一聲撞到櫃角上,痛的她臉都痙攣了起來。
秦慕時卻仿佛看不到,隻想伸手來拉我:
「阿芙,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才生我的氣麼,我將她趕走好不好,以後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好,可我不要跟你分手,阿芙,我受不了。」
柳茜雙目含淚,不敢相信秦慕時會這樣對她。
也是,發生車禍時秦慕時為了護住她,拚著命都不要打轉方向盤,讓自己這邊的車頭撞上了那輛失控的車。
那麼慘烈的車禍,柳茜卻毫發無傷。
而秦慕時,要不是因為他定製的車質量實在過硬,恐怕現在還有沒有命在都兩說了。
現在的他對柳茜這麼冷情,恐怕恢複記憶後會後悔莫及吧。
不過,他們以後怎麼樣,都跟我無關了。
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看這場鬧劇,走之前我對秦慕時說:
「等你身體恢複了,我們趕快把手續辦了。」
2、
自從跟秦慕時提了離婚後,我就搬出了我們曾經住的別墅。
好在我的房子夠多,現在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搬到了我的新家裏。
我滿身疲倦的靠在沙發上,傭人許媽端過來一碗養身湯,憐惜的看著我:
「小姐,喝碗湯吧,你現在身子這麼虛,一定要好好保養身體。」
我接過來用勺子攪拌了下,明明湯香撲鼻,嘴裏卻覺得發苦,沒有半分胃口,隻能將碗又放回了桌子上。
桌子的另一角放著一個紙箱,跟房子裏的裝潢完全不搭,看著十分礙眼。
我皺了皺眉,問許媽:「那是什麼?」
許媽歎息了一聲:「小姐你上次走的時候交代我,隻要是你的東西全部都帶走,我看上麵寫著你的名字,就拿了回來,你看是放在哪裏比較好?」
我這才想起來,那時候我將離婚協議郵寄給秦慕時後,自己就出差了。
在外麵的這一個月正好可以完整的度過冷靜期,至於那個家,雖然秦慕時很少回來,我也不想跟他再打照麵,所以連東西都是許媽幫我收的。
許媽從小照顧我長大,一向是向著我的,她心裏對秦慕時有氣,收拾東西的時候連犄角旮旯都沒有漏過,誓要讓我和秦慕時決斷個幹淨。
我收回思緒,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箱子上。
等我看清裏麵的東西時,本來以為早就泛不起半點波瀾的心,還是感覺像被人擰了一下。
那裏麵,是秦慕時曾經寫給我的信。
3、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家裏送到了國外的女子學校。
學校采用傳統教育,不準我們用通訊設備,所以哪怕後來我回了國,也不習慣帶著手機。
剛跟秦慕時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因為找不到我十分惱火。
可他那時是個合格的男朋友,每次不等我解釋,就已經哄好了自己。
他把我攬在懷裏,語氣輕柔的就像飄在天邊的雲:
「阿芙,你不用解釋,我都懂你。你不習慣用手機,那就換我寫信給你,以後我在外麵看到好看的風景,吃到好吃的美食,我都寫在信裏寄給你。等我們老到動不了的那一天,再一起回看這些信時,一定會很有意思。」
他的聲音醇厚中帶著熏人的醉意,我的一顆心泡在裏麵恍恍惚惚,眼睜睜看著自己就此入了障。
秦慕時雖然是個理科生,文筆卻極好,常常能把一道美食寫的深入人心,勾得我等不及第二天,半夜就打電話讓他帶我去。
而他這時總會發出縱容又得意的笑聲。
他在信裏常常有說不完的話,路邊的一朵花,櫥窗裏的一件衣裳,都能勾起他的傾訴欲。
那時候我還暗自抱怨,他實在太能寫了,以後這些信恐怕一個箱子都放不下。
可後來的事情告訴我,我完全是庸人自擾。
在我們婚後的第二年,秦慕時遇到了柳茜,他愛上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從此他連見我都不願意,更別說給我寫信了。
我揉了揉眉心,將心頭那點多餘的情緒也揉散了。
半晌,我轉頭告訴許媽:「這些東西都沒用了,都扔了吧。」
4、
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晚上我睡得恍恍惚惚,心口總像是壓著什麼,直到被一道雷聲驚醒,才終於緩了過來。
我起身準備喝杯水,卻聽到外麵傳來爭執聲。
還沒走出門,就聽到許媽的質問聲:「秦先生,你還來幹什麼,小姐都答應跟你離婚了,你還不肯放過她麼?」
秦慕時低啞的聲音傳來:「許媽,她在哪裏,你讓我見見她。」
此刻的他頭上還包著紗布,身上單薄的襯衣已經被雨水打濕,分明的肌理從衣服裏透了出來。
看到我的那一刻,秦慕時眼睛亮了起來:「阿芙,你終於願意見我了麼?」
他實在生了一雙漂亮的眉眼,特別是被他這樣略帶哀求的注視著的時候,恐怕世界上大多數的女人都會被打動。
可我心中卻沒有半分動容,我冷聲問:「你來有什麼事?」
秦慕時仿佛被我的態度刺傷,他苦澀的笑了下:「阿芙,你能別對我這麼冷淡麼。」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旁邊抱起一個箱子,那正是我剛剛讓許媽扔掉的。
「你看,我們曾經這麼要好,我絕不相信我會拋下你,阿芙,我們之間一定是有誤會,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未來的我欠下的那些債,現在我一筆筆來還,可以麼?」
我沒有回答他,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了他身後的那一麵雨幕中。
此刻的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多月前的那個雨夜。
5、
那時候我在外地出差,車子行到半路上時突然拋錨了。
那是一條鄉村小道,周圍隻有黑叢叢的樹影,看不到半點人煙。
雨越下越大,車子的輪胎都泡進了雨水裏,而窗外是電閃雷鳴。
一向毫無畏懼的我也心生懼意,我焦躁的拿起手機劃了好久才鬼使神猜撥通了秦慕時的電話。
電話時柳茜接的,她的聲音裏滿是愉悅:「秦小姐,你找阿時有什麼事,他現在在給我煮麵,恐怕沒空回你電話,要不你等會再打過來?」
我所有來得及開口的話都堵在了嘴邊,狼狽的掛了電話。
不久之後,果然看到柳茜在網上分享了一組照片。
照片的秦慕時背對著,身上穿著一條可笑的粉色圍裙,氤氳在廚房的霧氣裏,看著十分有煙火氣,跟平常西裝革履的樣子判若兩人。
原來,他在她麵前是這個樣子,原來,他可以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秦慕時在秦家那樣優渥的家庭長大,從來沒動手煮過任何東西。
我們在一起後,有一次我生理期,他學著網上的方法給我煮了一碗紅糖薑湯。
他不但將薑塊切的老大,還燒了鍋,最後煮出一鍋散發著怪味的湯。
第一次下廚的秦慕時一身狼狽,他尷尬的勸我別喝了,可我還是不顧他的勸阻喝了下去。
熬過了頭的湯汁帶著辛辣的苦澀,我喝在嘴裏卻覺得甜絲絲的。
我曾經以為,我在他這裏是唯一的特殊。
可原來並不是。
那一刻我隻覺得自己像是個笑話。
我收回思緒,嘲諷的扯了扯嘴角:「秦慕時,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誤會,我也不需要你還什麼債,現在的我隻想和你有一個體麵的結局,還彼此自由。」
我言盡於此,已經無話可說。
說罷轉頭:「許媽,關門吧。」
許媽歎息一聲,將秦慕時關在了門外。
6、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並沒有看到秦慕時。
許媽告訴我,他在外麵守了一夜,早上是被他的助理帶著救護車接走的。
我隻是輕輕的哦了一聲,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我如往常那般每天公司家裏兩點一線,偶爾聽到消息,秦慕時已經重新回到了秦氏集團,他處理了幾個蠢蠢欲動的高層,很快穩住了外界因為他生病帶來的股價波動。
失憶隻是帶走了他的記憶,並沒有帶走他的智商。
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就能鬥倒他的父親,將他父親的私生子徹底驅逐,現在能施展出這般手段絲毫不令我意外。
之前在我麵前的種種失態,隻不過是一時沒有適應。
而時間會慢慢抹平這種不適。
秦慕時一向聰明,把自己的精力耗費在毫無指望的事情上,是蠢人才會做的,他早晚會想通的。
如我預料的那般,這一天我並沒有等多久,一個星期之後,秦慕時再次打來電話。
「阿芙,我可以答應跟你離婚,隻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他再也沒有半點萎靡和沮喪,張揚的語氣裏滿是混跡商場的精明。
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二十八歲的秦慕時。
我的心猛地顫了下,問他:「什麼要求?」
「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月,這一個月我們就像以前那樣,好好再過一遍,可以麼?」
我不明白他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心中莫名有些煩躁:「如果我不答應呢。」
「阿芙,你會答應的,如果我們不能協議離婚,就隻能鬧上法庭,你也不想到時候我們鬧的一地雞毛,影響到你母親留給你的公司吧。」
「你無恥!」我的語氣變得極冷。
這不是秦慕時第一次說這種話,隻不過上次是為了柳茜想離開我,現在為了留住我,真是可笑。
秦慕時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許苦澀:「就算是我無恥吧,威逼也罷利誘也好,阿芙,我舍不得你離開,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了,如果...如果一個月後你還是無動於衷,我願意放你自由。」
7、
秦慕時搬進了我家。
看著他的東西重新一點點填進我的房子裏,那種感覺就像是人為的在蚌殼裏放進了一顆砂礫。
又膈應又難受。
所以,當秦慕時討好的把親手做的早餐端到我麵前時,我冷淡的把碗撥到一邊,端起了許媽做的燕窩粥。
秦慕時愣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說:「你喜歡吃燕窩粥,以後我學著給你煮好不好?」
可他這種惺惺作態的討好看在我眼裏隻覺得惡心。
我不想再說話,恰好這時門鈴響了,來的是柳茜。
我絲毫不意外她的到來,事實上她能夠忍這麼久已經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看向秦慕時的時候眼裏已經含了淚。
「阿時,你真的不管我了麼?」
秦慕時滿臉煩躁,他的語氣冷的嚇人:「你來幹什麼?這裏不歡迎你!你明知道我有妻子還來糾纏我,真的很下賤!」
柳茜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下,她仿佛受到了刺激般,委屈的控訴道:
「阿時,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是不是被這個女人攛掇的?你不要被她騙了,她趁著你失去了記憶什麼謊話都編得出,你明明最愛的那個人是我啊。」
「那天在車上你為了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真的都忘了麼?」
秦慕時這麼聰明,想必早就從別人那裏打聽了車禍的經過。
他臉色變得慘白,慌張的轉頭看我:「阿芙,我不是...我沒有....」
在新聞發布會上都能侃侃而談的他,現在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這是他無法反駁的事實。
不久之前他曾經為了別的女人連命都不要,現在卻還坦然的站在這裏要跟我和好。
我譏誚的笑了起來:「說夠了麼!我很忙,沒有興趣聽你們的感情史,現在立刻滾出我家可以麼!」
秦慕時沒有走,他已經不敢再看我,隻是臉色極差的對柳茜道:
「我本來不想對一個女人使手段,但是你不要逼我,不然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
柳茜跟了秦慕時這麼久,顯然知道他的為人,她不敢再放肆,臨走前隻能怨恨的瞪了我一眼:「明芙,你不要得意,阿時他總會想起來的。」
可她永遠都不明白,無論秦慕時恢不恢複記憶,我都不會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