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婚第五年，程司宥的白月光死而複生了。

“顏柯，我沒死，所以，你想辦法和他離婚吧。”

“到時候我再出現給他一個驚喜。”江莞宜紅唇微揚，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你也知道，他對我有多念念不忘，要是我動手，我怕你輸得太難看。”

咖啡廳的嘈雜聲突然變得很遠，顏柯放下杯子，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好，我會立馬和他離婚。”

江莞宜明顯怔住了，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會答應得這麼痛快，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顏柯已經起身離開，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留下。

走出咖啡廳，初夏的陽光刺得眼睛發疼，顏柯站在路邊，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她曾經那麼喜歡程司宥，可如今要把他還回去，她竟然一點都不難過，反而隻覺得解脫。

尤記得那年大一的開學典禮，是顏柯第一次見到程司宥。

他作為學生會主席上台發言，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線條淩厲，台下女生尖叫不斷，他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冷得像冰：“安靜。”

隻這一眼，顏柯就淪陷了。

但她從不敢表白，因為全校都知道，校草程司宥眼裏隻有校花江莞宜。

她見過他為江莞宜撐傘，自己半邊身子淋在雨裏；見過他熬夜給江莞宜整理筆記，第二天眼眶泛著紅血絲來上課；更見過江莞宜生日那天，他將她抱在懷裏，頭頂漫天煙花絢爛。

顏柯就像個NPC，安靜地旁觀著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

直到畢業那年，程司宥準備求婚，而顏柯因為心臟衰竭被推上手術台，麻醉生效前，她想：如果這就是生命的終點，那她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程司宥求婚成功，幸福白頭。

但命運開了個荒唐的玩笑。

第二天醒來，她發現自己還活著，醫生摘下口罩，“顏小姐，你真是太幸運了。昨天正好有個叫江莞宜的女孩車禍去世，心臟和你匹配，於是我們給你做了心臟移植手術。”

那一刻，顏柯如遭雷擊。

她不顧術後疼痛跑出去，果然看見程司宥跪在江莞宜的墓碑前，那個永遠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卻眼眶通紅，白襯衫皺得不成樣子。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程司宥狼狽的模樣。

後來的一切都像場夢。

程司宥突然出現在她的世界裏，送花、約會、表白。

顏柯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太喜歡他了，喜歡到寧願裝傻。

直到結婚後，真相才赤裸裸地攤開。

程司宥在別墅裏裝滿了監控，像看守珍寶一樣看守著她，每天清晨，營養師會準時送來特製的餐點；每晚十點，管家會準時提醒她入睡；她的手機裏裝著定位係統，連出門散步都要提前報備。

“不準熬夜，心臟會受不了。”

“不準吃辣，對心臟不好。”

“不準劇烈運動，心臟會有負擔。”

每一個不準，都像一根鐵鏈，將她牢牢鎖在這座金絲籠裏。

她不得不承認，程司宥娶的不是顏柯，而是江莞宜的那顆心臟。

她也不是沒有試過去捂熱程司宥的心，她為他學做他愛吃的菜，為他收集他喜歡的畫，甚至在他發燒時整夜不眠地照顧他，可程司宥的眼神永遠隻停留在她的胸口，仿佛透過血肉，在看著另一個人。

直到今天，本該死去的江莞宜出現在她麵前。

“當年我沒死，那場車禍是我策劃的假死，就是想考驗一下，如果我死了，司宥會不會愛上別人，如果他通過考驗，我就會放心嫁給他。”

“你胸口的這顆心，是另一個‘江莞宜’的，和我同名同姓，你們都誤會了。”

那一刻，她不覺震驚，不覺難過，隻覺解脫。

五年的囚禁，早已將她對程司宥的愛消磨殆盡。

如今江莞宜回來了，他得償所願，她也該放過自己了。

走出咖啡廳後，她又去了一趟律所，擬定了一份離婚協議。

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屋內一片漆黑，顏柯剛按下開關，就被沙發上的人影嚇了一跳。

程司宥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那份米蘭設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燈光下，他俊美的輪廓蒙著一層陰翳，眼底醞釀著風暴。

“去哪了？”他站起身，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顏柯站在玄關處，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包帶：“有事出去了一趟。”

“有什麼事比你心臟更重要？”程司宥大步走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門，萬一心臟出事怎麼辦？”

熟悉的疼痛從心底蔓延開來，他總是這樣，看似關心她，實則隻在乎這顆心臟。

“醫生說我現在很健康，可以出門，可以旅遊。”顏柯掙開他的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通知書上，“也可以繼續學設計。”

程司宥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不行！設計要熬夜，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支撐……”

“醫生說可以！”顏柯突然提高了聲音，“隻要注意休息就行。設計是我的夢想，我必須去。”

“夢想？”程司宥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慢慢用力，“顏柯，你別忘了，你胸膛裏是莞宜的心臟，你的夢想就是替她好好活下去！”

話落，紙張撕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刺耳。

“不要！”

顏柯撲上去，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錄取通知書變成碎片，像雪花一樣飄落。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夢想被輕易撕碎，那一刻，顏柯終於徹底爆發了，

“程司宥，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隻是個培養心臟的器皿？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這顆心臟給了我新生，但不是讓我活得像個囚犯！”

程司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能不能別這麼自私，隻要莞宜的心臟還在你胸膛跳動，你就必須……”

“必須什麼？”顏柯紅著眼眶，聲音哽咽，“我也是個人，我也有夢想，我也會痛，會難過啊！”

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從胸口炸開，顏柯猛地彎下腰，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程司宥臉色驟變，方才的冷酷蕩然無存：“阿柯，別激動。”

他手忙腳亂地翻找藥瓶，聲音軟得不像話，“乖，把藥吃了……我都是為你好，別忤逆我好不好？”

藥片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程司宥蹲在她麵前，冷峻的眉眼難得柔和：“你想學設計不就是為了錢嗎？程氏集團的錢夠你花幾十輩子，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好不好。”

曾幾何時，這樣的溫柔能讓她欣喜若狂。

可現在，她隻覺得麻木。

等呼吸平穩後，顏柯從包裏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既然如此，我看中了一座島，你買給我。”

程司宥看都沒看內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了字：“隻要你聽話，我什麼都給你。”

鋼筆劃過紙麵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徹底斬斷了這五年的荒唐。

顏柯看著簽名處未幹的墨跡，笑得心臟發疼。

這個簽名，終於換來了她夢寐以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