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孟離淺死死攥住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著孟青吟恍惚的神色，看著晏驍溫柔的目光，忽然覺得這一切荒謬得可笑。

“我……”

孟青吟張了張嘴，眼神閃爍，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羞澀地低下頭。

孟離淺也別過臉去。

她很快便要另嫁他人，說出真相又有何用？

既然晏驍認定是孟青吟救了他，那就這樣吧。

她彎腰撿起團扇，轉身走向花園深處。

賞花時分，女眷們三三兩兩散開，晏驍臨走前特意囑咐丫鬟好好照顧孟青吟，目光卻始終沒往孟離淺這邊看一眼。

忽然，一陣尖銳的驚叫劃破花園的寧靜。

“蜜蜂！有蜜蜂！”

孟離淺回頭，隻見孟青吟被一群蜜蜂圍攻，驚慌失措地揮舞著手帕。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找來火把驅趕，卻不慎點燃了帷帳。

火勢瞬間蔓延，濃煙滾滾。

“走水了！快跑啊！”

人群頓時亂作一團，孟離淺被人群衝撞，重重摔倒在地。

無數雙腳從她身上踏過，肋骨傳來鑽心的疼痛，她咬牙撐起身子，卻見晏驍逆著人流衝了過來。

她的心猛地一跳。

然而下一刻，晏驍與她擦肩而過，直奔她身後的孟青吟。

他一把將孟青吟打橫抱起，轉身時又一次將剛剛爬起的孟離淺撞倒在地。

“砰！”

後腦勺重重磕在石階上，孟離淺眼前一陣發黑。

熱浪撲麵而來，濃煙嗆得她喘不過氣，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她看見晏驍抱著孟青吟遠去的背影，那麼決絕，那麼義無反顧。

黑暗籠罩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孟離淺聽見有人在耳邊哭泣。

“小姐，您再撐一撐……郎中馬上就到了……”

“皇後娘娘派了太醫來，可全被小侯爺截去給二小姐了……”

“我們求了他好幾次，說您傷得重，可他……他根本不管……”

孟離淺閉了閉眼，心口疼得幾乎窒息。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郎中來了！郎中來了！”

一陣兵荒馬亂中，孟離淺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搭上她的脈搏，銀針紮入穴位的刺痛讓她微微蹙眉，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傷勢太重，又耽擱了醫治……”郎中的聲音充滿憂慮，“好在性命無礙，隻是要遭些罪了。”

“太好了，姑娘保住性命了，太好了！”

丫鬟們聞言，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仿佛要替她把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孟離淺是第二日醒來的。

郎中又來了一次，替她診了脈，開了藥，囑咐她靜養。

她倚在床頭，聽著窗外小廝們低低的議論聲。

“小侯爺竟一次都沒來看過大小姐。”

“二小姐不過是受了點驚嚇，他日日都去探望，還親自喂藥……”

孟離淺指尖微微收緊，心口像是被鈍刀一點點割開，疼得發悶。

可她終究隻是垂下眼，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傷處，裝做什麼都沒聽到。

養傷的日子裏，她開始清點自己的嫁妝。

前世她滿心歡喜地準備嫁妝，以為嫁給他便是幸福的開始，卻不知那隻是噩夢的開端，這一世，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她將母親留下的首飾、綢緞、字畫一一整理好，又命人清點了田產鋪子的契書，確保一切穩妥。

第二日，府中忽然熱鬧起來。

晏驍帶著浩浩蕩蕩的聘禮隊伍登門，府中下人紛紛擠在廊下張望。

“東海明珠一斛——”

“蜀錦百匹——”

“金絲楠木雕花屏風一對——”

晏驍府上的管家高聲唱念著聘禮單子，每念一樣，便有小廝抬著紅綢覆蓋的箱子進院。

府中下人們看得眼熱，低聲議論。

“小侯爺出手真是闊綽！”

“咱們大小姐和二小姐竟都是價值連城的聘禮，真是體麵！”

孟離淺站在廊下，神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這些聘禮一式兩份，連數量都一模一樣，仿佛在刻意強調她與孟青吟的“平起平坐”。

聘禮唱念完畢，管家從錦盒中捧出一支瑩潤剔透的羊脂玉鐲，恭敬道：“此乃侯府主母的傳家寶，老夫人特意囑咐，要親手交給未來的少夫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孟離淺身上。

她是嫡女，按理說，這玉鐲本該給她。

可晏驍卻伸手接過，徑直走向孟青吟，親手將玉鐲戴在了她腕上。

“拿著。”他語氣溫柔，“在我心中，你是唯一配得上它的人。”

孟青吟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卻又故作遲疑地看了孟離淺一眼，低聲道：“這樣……不好吧？”

晏驍輕笑：“無妨，孟大小姐心胸寬廣，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