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白中了探花後。
我和樂坊的媽媽告了假,等他來給我贖身。
可我在窗邊等了三日。
卻隻等來一封他已成為國公府贅婿,讓我莫再為他耽擱年華的信。
媽媽在旁邊瞧見,歎道:
「李侍郎如今高不可攀,你去了怕連通房都做不成。」
「張員外雖已年邁,可你也不小了,過去之後好歹是個貴妾。」
我將那信封攥出褶皺,沒說什麼。
次日便抱了琵琶前往趙王府。
「王爺從前對我說,缺個王妃哄太妃的話,可還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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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將信送來時,秦淮河畔已遊過一百二十七小船。
樂坊媽媽也勸了我二十一次,給人彈琵琶不耽誤等李墨白。
可我不聽,他答應過我,隻要高中便立刻來給我贖身。
若讓他看見我在給旁人彈琵琶,我怕他會不高興。
想起那日他中了探花的消息傳來時,樂坊中的姐妹紛紛恭喜我。
即將脫離苦海,我滿心歡喜地抱著琵琶,坐在窗邊看了三日的遊船。
隻有媽媽歎息著,沒說什麼。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麵上帶喜,一麵拆信,一麵和小廝道謝。
可小廝的表情卻帶了些憐憫似的:「姑娘還是先看了信再說。」
我羞紅了臉去拆信。
李墨白也真是的,非要讓我當著外人的麵害羞麼?
可拆信的一刹,一顆心卻忽地懸空,麵上不覺陷入慘色。
【稚棠姑娘,姻緣非強求可得,我已有心上人。】
【從前種種,皆在心中,願你我往後歲月安瀾,各自無恙。】
短短兩行字,我生生看了一炷香。
每個字都認識,可連起來讀,卻像剛開蒙的三歲孩童,大字不識。
怎會?
指尖攥緊信紙,卻因用力驟然泛白。
樓下的遊船卻傳來一陣鑼鼓喧天。
船上人高聲唱道:
「新科探花李墨白,與國公女定親,天賜良緣,聞者有喜。」
一麵唱,一麵往河畔兩側丟喜糖。
一時笑聲、恭喜聲不絕於耳。
小廝道:「姑娘既看了信,若沒別的事,小的便回去複命了。」
我呆在原地,眼神直愣愣看著信箋上的兩滴水漬,半晌不語。
最後還是媽媽過來,打發了小廝,把我扶進屋裏,打濕帕子在我眼周印著。
「我知你心氣兒高,一心想找個自己喜歡,又有功名的給自己贖了身。」
「可那些書生大多一時興起,若真中了功名要做的也定是娶個高門貴女,隻求仕途坦蕩,那時縱是宰相般的富貴,也想不起你來,縱想起來,也不過讓你做個通房、丫鬟。」
「若你真想贖身,不如求求張員外,他如今對你正在興頭兒。等過了今年你就二十了,倒貼都嫁不出去。」
彌勒蟆張員外,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媽媽瞧出我的不樂意,繼續道:「張員外還說不介意你從前的事。你嫁了他,好歹是個貴妾,生個孩子傍身,後半生也無憂了不是?」
貴妾?無憂?
媽媽怕以為我真不知道,那彌勒蟆自前年暴富,已死了三房小妾,若真去了,能不能活都說不成。
居然還要生孩子,也不知她收了多少好處。
媽媽見我嘴角微動,以為我是動了心,退出房門:
「稚棠,你從前撞壞過腦子,一時想不明白也正常。
「隻是千萬別等張員外對你失了興趣,想哭都沒地方。」
我坐在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淒慘麵色。
難道這一生就這麼完了?
手指在珠釵間不停播弄,無意碰到一張小金牌。
上頭刻著桓王府的地址。
腦海飛速閃過一句話:
「姑娘心慈貌美,琵琶又彈得極好。
「桓王府恰好缺位王妃哄太妃,若姑娘不棄,可願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