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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蛻繭蛻
言笑

第2章 斷刃:無聲的祭奠

尖銳的手機鈴聲像淬了毒的鞭子,在死寂的夜裏瘋狂抽打。屏幕上跳動著“媽媽”兩個字,刺得沈清棠眼睛生疼。她按下接聽鍵,母親那慣有的、帶著居高臨下命令口吻的尖利嗓音瞬間刺破耳膜:“死丫頭!新婚夜你不在家好好待著,跑哪兒瘋去了?立刻給我滾回來!像什麼樣子!”

這聲音,沈清棠太熟悉了。從小到大,沈如雲是父母心尖上那輪皎潔無瑕的明月,而她沈清棠,不過是牆角裏一粒不起眼的塵埃,是明月光輝下多餘的陰影。父母的偏愛如同肥沃的土壤,滋長了沈如雲驕縱跋扈的藤蔓,也一點點磨硬了沈清棠柔軟的心房。每一次退讓,每一次隱忍,都在心上刻下了一道無形的疤。

“媽,”沈清棠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像暴風雨過後的死海,不起一絲波瀾,“這個婚,我不結了。新郎新娘都在房裏,您讓沈如雲安心住著吧。”她甚至能想象電話那頭母親瞬間扭曲的臉。

果然,短暫的死寂後,是母親歇斯底裏的、足以掀翻屋頂的咆哮:“你說什麼?!反了天了你!沈清棠!老娘把你養這麼大,供你吃供你穿,就指望你嫁個好人家,我們也能跟著沾點光!現在你告訴我你不結了?!你讓我的老臉往哪擱?讓陳家怎麼想?讓親戚朋友怎麼看?你給我立刻!馬上!滾回來!聽見沒有?!”

彩禮?沾光?原來在母親心裏,她存在的終極價值,就是一件待價而沽、用來換取家族麵子和實際利益的商品。沈清棠忽然想笑,嘴角卻沉重得扯不動。愛情?那耗費了她五年青春、傾注了所有熱情、以為堅不可摧的堡壘,早已在親眼目睹那不堪一幕的瞬間轟然倒塌,碎成了齏粉。親情?此刻聽起來,更像是一場赤裸裸的、充滿了算計和貪婪的交易。

“我不會回去的。”沈清棠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好!好!沈清棠!你今天要是不滾回來,以後這個家你也別想再踏進一步!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女兒!”母親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

沈清棠沒有再聽下去,直接切斷了通話,也切斷了與那個“家”最後的、搖搖欲墜的聯係線。世界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自己沉重而緩慢的心跳聲。年少時心心念念、以為會是最幸福一天的婚禮,最終卻以如此醜陋的方式收場。她像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被愛情拋棄,被親情勒索,一無所有地站在人生的廢墟上。

冰冷的手術燈管散發著無機質的光芒,將消毒水的氣味都照得更加刺鼻。金屬器械在托盤裏碰撞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每一聲都敲在沈清棠緊繃的神經上。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躺在堅硬的手術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腹部的微微隆起,曾經是她對未來最溫暖的寄托,如今卻成了這段恥辱關係最尖銳的證明。

躺下前的半小時,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屏幕上,“陳讓”的名字執著地跳躍著,一個接一個,仿佛永無止境。沈清棠麵無表情地看著,直到屏幕徹底暗下去。她劃開屏幕,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世界仿佛清淨了一瞬。

然而,僅僅過了幾分鐘,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再次鍥而不舍地閃爍起來。沈清棠盯著那串數字,眼底一片冰寒。她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寶寶!寶寶你在哪裏?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急死我了!”陳讓的聲音從聽筒裏衝出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的恐慌和焦灼,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試圖喚起她過去的記憶。

沈清棠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不離開,你怎麼和我親愛的姐姐繼續你們的‘臨終關懷’和‘靈魂慰藉’呢?”她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

“你別鬧了好不好?寶寶,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回來,我發誓,我立刻讓沈如雲走!馬上!從今以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我保證,任何人都拆不散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求你了......”陳讓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語速極快,仿佛生怕她再次掛斷。

“閉嘴吧,陳讓。”沈清棠冷冷地打斷他,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聽著,別再叫我‘寶寶’,那隻會讓我覺得無比惡心。你,陳讓,你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讓我感到作嘔。”她毫不留情地將最惡毒的詞句擲向他。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默,隻能聽到陳讓粗重的喘息聲。這時,戴著口罩的護士走了過來,聲音溫和卻公式化:“沈清棠女士,您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了。”

沈清棠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轉向護士,嘴角竟然微微彎起,扯出一個極其淺淡、卻帶著解脫意味的微笑:“準備好了,現在就開始吧。”她的聲音異常清晰。

“什麼聲音?沈清棠!你說話!什麼準備好了?你到底在哪裏?!你在幹什麼?!”陳讓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疑和失控的憤怒,“我警告你!你今晚要是不回來,以後你就永遠別想回來了!我已經告訴你媽了!她親口說了,她也不要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了!沈清棠!沈清棠你聽到沒有!你給我說話......”

“嘟嘟嘟......”

忙音無情地掐斷了他最後的嘶吼和威脅。沈清棠將手機隨手放在旁邊的置物台上,屏幕朝下,隔絕了那個令人窒息的世界。她緩緩地躺平身體,冰涼的觸感從背部蔓延開來。頭頂那盞巨大的無影燈亮得刺眼,她緩緩閉上眼睛。

“醫生,開始吧。”

墮掉的,不僅是腹中那個尚未成型、無辜的小生命,更是她對那段荒唐透頂的過往,親手獻上的、最後的、也是最殘酷的祭奠。用毀滅的方式,斬斷所有藕斷絲連的可能。

麻藥帶來的昏沉感潮水般湧來,意識模糊前,她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微弱、來自靈魂深處的歎息。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掙紮出來。沈清棠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小腹,腳步虛浮地被護士攙扶著走出手術室。刺眼的白光讓她下意識地眯起眼。走廊盡頭巨大的玻璃窗外,陽光明媚得近乎殘忍,樹葉在微風中搖曳,生機勃勃。而她腹中那個曾讓她滿懷憧憬、小心翼翼嗬護的小小悸動,那個承載著她和陳讓對“家”最後幻想的生命之火,已經永遠地熄滅了。從此,那裏隻剩下冰冷的空虛和永久的傷痕。一股巨大的悲慟後知後覺地席卷了她,幾乎將她站立的身軀擊垮。她扶著冰冷的牆壁,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不想悲傷,可被至親和摯愛聯手背叛、連最後寄托都被剝奪的心靈,早已千瘡百孔,再也無法支撐起名為“堅強”的假象。

“對不起…我的孩子…”滾燙的淚水無聲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磚上,“請原諒媽媽…不是媽媽不想要你…而是這個世界…有時候…太冷,太臟了…”她的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浸滿了血淚。打掉的不隻是一個胎兒,更是她內心深處對美好、對純真、對愛情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留戀,是她親手埋葬的、最珍貴的回憶。“孩子,願你來世…能尋到一個真正溫暖、充滿愛的家…願你…永遠不會遇見像你父親那樣虛偽懦弱、像你母親這樣無能可悲的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在休息室坐了許久,直到那股鑽心的疼痛和眩暈感稍微緩解。沈清棠從包裏拿出那張薄薄的、卻重若千鈞的流產手術證明單。紙張冰冷,上麵清晰的黑色字體像烙印般灼燒著她的視線。她用力握緊,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紙張的邊緣被捏得皺起。

不是想讓她回去嗎?回去參加那場由她姐姐頂替新娘位置、由她前未婚夫主演的可笑“新婚”?好啊。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連最後一點可以失去的羈絆都親手斬斷了。

那就讓她,親自將這份“新婚賀禮”,送到他們麵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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