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夜色正濃。過了立夏的天,依舊挺冷。
夏悠站在路邊,思索著該往哪走。
下了班,她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眼下,她猶豫著是該去做地鐵還是公交回家。明明是極其簡單的問題,她卻時常會浪費上一番時間。
夏悠發愣時,幾縷嗆人的煙味竄入她的鼻息,她不由得轉過身。
又是那雙冷沉的眼!
男人走近了她,帶著某種她不知道的目的性。
正麵的對視,讓夏悠在無所適從的同時,也隻能等著他打破這尷尬的局麵。
“跑什麼?”沈瑾之出聲,渾厚而略有嘶啞的嗓音,呼吸間不僅有煙味,更夾雜著濃濃的酒味。
夏悠茫然地抬頭,搖頭,又點頭,好一陣無所適從。
“沒跑。”
夏悠小聲回答,睫毛輕顫。
男人接著出聲,不論是眼神還是言語,都給人一種壓迫的姿態:“多少錢?”在包間外,她接二連三地對他點頭,在他看來那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拙劣的勾引手段。那種地方,不乏這類心思的女人。
碰巧,今晚他遇到一些事情,格外煩悶,他需要女人。
夏悠張著嘴,呆呆地問:“什麼?”
沈瑾之一把握住夏悠的腕子:“我的車在對麵,走吧。”
夏悠:“......”
她試著掙脫開他的手,隻是那雙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來往,有車、有人,且身後就是會所的大門口,有保安站著。
她開始奮力地反抗,但是緊緊抿著的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而是透著一股子倔。
直到男人的力氣越發加重,她覺得自己已然要抵抗不住了,她才出聲,低吼:“沈總想幹什麼!”
沈瑾之神情詫異,鬆了手,沙啞地道:“你認識我?”
“一,一個公司的。”
夏悠蹙著眉,“沈總是喝醉了。”
雖然氣憤,但她仍然保持著一個下屬對上司該有的敬畏。
沈瑾之突地低笑了一聲,整晚的陰鬱似乎在這一刹那間稍稍淡忘了,難怪剛才包房門口這女人一個勁兒對他點頭,原來是他公司的職員!
而他竟然以為......
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
夏悠微微後退一步:“時間不早了,沈總既然喝醉了,還是別開車了。那,那我先走了,沈總再見!”
沈瑾之凝視夏悠離開的背影,良久才緩緩收回視線。
清晨,夏悠在車站等公交車。
收起雨傘,她仰著臉,輕輕合眼眸,昨夜的疲倦一直延續到了此刻。
本就單薄的身軀在這冷風中顯得格外得的柔弱,清秀白淨的臉龐沾上了零零落落的細雨,雨水順著她稍許揚起的唇角滴了下來,而她微微浮動著的纖長睫毛似乎是泄露了些許不安。
這個時間,馬路上的車子並不多,行人也寥寥無幾,不會有刺耳的鳴笛聲,也沒有嘈雜的說話聲,她真的很珍惜也很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這樣的早晨,剛剛好。
她的思緒有些飄忽。
想到了還沒踏出大學校門時的自己,想到了那些懵懂的時光。
那時候的她,懷著滿腔的熱血與激情,就和所有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們一樣,哪怕時而有點兒迷茫,卻依舊阻擋不了對夢想的堅持和追求。那時候的她,想著或許能夠走出那個讓她傷心透了的家庭、或許可以遠離那些尖厲的謾罵聲,她以為隻要努力就以改變許多事情,包括她的不幸。
隻可惜,踏出校門,開始了實習,社會的現實與殘酷一次次地將她的希望澆滅。
在環球集團實習期間,她起初是作為一名室內設計師被招入的,後來莫名其妙的,她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部門小助理,每天做著瑣碎且重複的事情,複印、打印、裝訂,也包括給上司跑跑腿、買買咖啡。
她漸漸明白,也許她頭頂的那片天空就隻有那麼大,也隻能那麼大。
一個多小時後,夏悠準時到了公司。這是一幢外表看似簡約、內裏卻突顯設計的大廈,主樓的後麵是一片廣闊的綠地以及一條清澈的人工湖,這個占地麵積頗大的現代化園區。
夏悠所在的室內設計部位於六層。
“夏悠,你把這份文件重新整理一遍,打印好給我,我急著要。再去樓下給我買杯拿鐵,還是老樣子,我要少冰。”
說話的女人叫鄒思佳,是室內設計部的部門主管之一,也是夏悠的頂頭上司,一個頗有能力的事業型女人。
“哦。”
夏悠應了聲,接過文件後卻站在原地沒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鄒姐,那請問我是先做文件,還是先去買拿鐵?現在這個點,大家都剛上班,樓下那家咖啡店可能人會比較多。”
上一次她為了買那杯拿鐵排了將近二十分鐘的隊伍,結果剛回到辦公室就看到鄒思佳因為找不到她而發了一通脾氣。
正欲打電話的鄒思佳停止了手裏的動作,用一種略顯譏諷的眼神看著夏悠,然後慢悠悠地說:“你來做我助理也有半年多了?這陣子我也忙,原本想再過些時候找你談,要不今天索性說明白了。夏悠,我們環球集團,看來不大適合你。”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夏悠頓時臉色煞白,微微張啟的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你雖然是我助理,可我也沒有權力直接開除我們部門的任何一名員工。如果你同意,我之後需要你在離職申請上簽個名,之後我會把這份東西交給人事部審核,人事部確認了沒問題後,再交給副總簽個字。這一係列的流程走完,你就和環球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鄒思佳不帶任何停歇地說完話,過程中,根本不是在交談,而是直截了當的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