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幻想,是沈複愛過我。
隻可惜,我這個覺悟太晚了。
半小時前,我被他的白月光從二樓推下來掉進水池裏,血水染紅了整個池子,我當場斃命。
而沈複,我苦苦愛了一輩子的丈夫,站在圍觀的人群裏,神情漠然。
1
我剛完成藝人最後一組照片的拍攝任務,還未來得及坐下來選照片,顧佳文就直接衝了進來。
她不由分說地拿起桌上的咖啡直接往我臉上潑。
我無比慶幸這杯咖啡是我買的——而我從來不喝熱咖啡。
我被潑得腦子完全短路了,在場的人也都怔住,不少咖啡液順著我的臉往下流,把我的脖子、衣服都洇濕好大一片,粘膩的觸感讓我無語到極致。
我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勉強找回視線後才發現來人是誰。
“顧佳文,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薑與,你到底要死皮賴臉拖到什麼時候?”
“什麼?”
“你們談離婚這麼長時間,你不簽字就算了,還跑到他爺爺奶奶那兒告什麼狀?!”
我了然,可這些日子我不分晝夜地泡在工作室,哪兒有閑心去老爺子那兒哭哭啼啼。
但我也懶得否認,冷笑道:“怎麼?現在做小三這麼硬氣?”
我把紙巾用力甩到顧佳文的臉上,下一秒,清澈響亮的巴掌聲在不大不小的房間裏傳開。
顧佳文的臉因為受力偏向一邊,她精致的臉上清晰地的巴掌印。
全場錯愕,顧佳文也被我這突然又凶狠的一巴掌打蒙了。
我俯下身捏著她的臉死死盯著她,冷冷笑出聲,一字一句道:“在我和沈複離婚之前,你一個做小三的,應該夾著尾巴做人才是,跑我這兒來撒野,是嫌老爺子的拐杖打你的沈哥哥打得不夠疼,嗯?”
要是放在往日,我一定忍氣吞聲平白無故地受下這窩囊氣。
可今非昔比,姐是重生的複仇版薑與,前仇舊恨堆積於心,正愁沒有發泄的機會。
我把她一把甩開,她一個趔趄,死死扶著一個椅子的靠背才勉強沒摔下去。
“小張,去跟前台說一聲,不要什麼雜碎都放進來,臟了我的地。”
“......是。”
2
我和沈複結婚七年,終是沒能捱過七年之癢。
在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當天,我特意找的明星化妝師給我設計了妝造,穿上了一年到頭都沒機會穿的絲綢長裙,還準備了燭光晚餐。
可就在我們碰杯之際,沈複的電話響起——
“沈複,我回來了。”
長桌距離這樣遠,可顧佳文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的笑容僵住,舉杯的手也僵在半空,我這些年反複擔心到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就是這個場景。
顧佳文。
沈複的初戀。
當年,沈複是學生會主席,在新生開學典禮上作為學生代表發言。
他神情肅冷,麵若冠玉,穿著普通的白襯衫也難掩矜貴,一雙眸子微斂著看發言稿,陽光打在他身上,好耀眼。
於是我對他一見鐘情。
但現在看來,其實是見色起意。
沈複長得人模人樣的,追求者不少,我為了離他近點兒,在一眾學生社團裏選擇了學生會。
為了讓自己順利通過考核期,我每天任勞任怨地搬桌子、布置會場、開會考核。
再後來,我不斷地給沈複帶零食帶早餐,我對沈複的心思,可以說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最後我才發現他有女朋友。
我和舍友說起的時候,簡直是咬牙切齒,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
隻有馮曉抬了抬她的黑框眼鏡,厚重的鏡片後眼神顯得深奧又犀利,她說:“這麼優秀的帥哥,沒有女朋友,才是真的奇怪,他既然喜歡女孩子,就說明與與有機會啊!。”
於是我又開始釋然。
可馮曉後邊補了句:“唉,不過照這個邏輯,是個女的都有機會......”,我沒聽進去。
顧佳文是隔壁藝術學院的,學跳舞的,外貌體態都十分出色,和沈複站在一起手牽著手,那叫一個郎才女貌神仙眷侶。
當然,舔到深處自然直。
事情有轉機,是在大三的時候。
顧佳文收到國外一家知名藝術學院的offer。
一邊是難舍難分的愛人,一邊是大好前程在招手。
沈複沒有出國打算,他隻是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父母老來得子,但經濟實力並不樂觀,沈複上大學的費用全靠他自己的獎學金和參加各種競賽得的獎金。
兩人感情出現裂變。
“沈複,你既然不跟我走,那如果我一去不回,你不要後悔。”
“我在原地等你。”
而我,躲在辦公室門後,偷窺了全程。
我看著沈複落寞的背影,淚水悄悄滑過了我的臉頰。
一架飛機帶走了顧佳文,也帶走了他的心。
那天晚上我傷心地和朋友在清吧買醉,正準備散場各回各家,下一秒我就看到沈複。
他失魂落魄地走進來,點了一桌的酒,整瓶整瓶地往嘴裏灌。
於是我又坐下來,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一瓶瓶的灌醉自己。
台上的歌手在不斷地唱著苦情歌,我似乎也有了幾分微醺,分不清曲調是否真正悲傷,眼睛已經莫名開始起了霧。
我愛的人,正在為了他愛的人買醉。
他喝得爛醉如泥,蹙著眉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冷白的臉染上醉酒後的紅,節骨分明的手還在握著沒喝完的酒瓶子。
我抽掉他手中的瓶子,下一秒,手被他一把握住,他抬頭看我,眼眶微紅,眸色混沌。
這下,我終於聽清了他的喃喃,他說:“不要走,好不好?”
3
無論手段是否真的卑劣,總之我沒有反抗。
即使他緊抱著我的時候,他喊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於是我們在一起。
沈複在做男友這一方麵,是完全的滿分男友典範,他對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記得所有的紀念日,給足我儀式感。
他說:“與與,表白這種事,要交給男人。”
他說:“與與,你放心,我這一輩子,總不會辜負你。”
他說:“與與,你願意嫁給我嗎?”
......
畢業後,沈複努力工作到幾近瘋魔。
後來,他的團隊設計了一款軟件,國內最大的互聯網公司拋來合作的橄欖枝,他成功拿到第一筆融資。
他的事業蒸蒸日上,我陪他從地下室住到大別墅,得償所願地與他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與此同時,我開了家攝影工作室。
我們的生活,顧佳文這三個字好像從未出現過。
可沒人提,不代表她不存在。
顧佳文不但成為了沈複心中抹不掉的白月光,更成為了我心中難以釋懷的疙瘩。
沈複手機不管換多少個,裏邊的聯係人第一個,從始至終永遠是A文文。
他的筆記本扉頁,貼著的是顧佳文的證件照。
可我隻能掩耳盜鈴裝聾作啞,反複安慰自己,顧佳文隻是過去式。
所以在那通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一切是真實的,才感受到腳踏實地。
盡管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狠狠砸在我的腳上,砸得我生疼。
不等我有什麼反應,沈複就先行一步開了口,他說:“抱歉,我要出去一趟。”
“今晚還會來嗎?”
我不問去哪,去見誰,我隻問,他還回不回來。
其實我想說的,是能不能不走。
沈複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到我麵前,抱了抱我,說他一定回來,讓我放心。
可我記得很清楚,那晚上他沒有回來。
第二天他也沒回來,第三天,第四天......
我不敢找他,就在原地,像是等著被逮捕的犯人,像是等著自己宣判結果的死刑犯,每一天都過得十分煎熬。
半個月後,家裏的傭人告訴我,沈複回來了。
我得知消息立馬放下手上的拍攝任務直接奔回家,我連闖了幾個紅燈,生怕趕不上見他一麵。
可回來的是他的助理。
他助理大包小包地將沈複的行李提下樓的時候,被我撞了個正著。
他助理欲言又止,我站到一旁讓出空間,什麼話也沒說。
沈複接到我的電話,似是歎了口氣。
我聽見他對我說:“薑與,我們離婚吧。”
4
我將沈複寄來的一份份離婚協議撕碎,渾渾噩噩度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終是有一天,沈複和顧佳文的緋聞在網上被曝光,沈家老爺子拄著拐杖敲開我和沈複的家門。
老爺子臉色陰沉,用拐杖不停地敲著地麵,怒不可遏地罵沈複真不是個東西。
兩人在街頭深情擁吻的照片深深刺痛了我,但我隻能如實和老爺子說,我和沈複,正在協議離婚。
我從垃圾桶裏撿起被我撕碎的離婚協議書,放到老爺子跟前:“爺爺,是我沒有資格再待在沈複身邊,我不怪他。”
事到如今,我想的,竟然是維護沈複。
我送走老爺子,關上門,無力地癱坐在門後,給沈複發了條短信,淚無聲地落下,像是要把我淹沒。
我說,再給我寄一份離婚協議吧。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還沒來得及問沈複怎麼還沒給我寄離婚協議,工作室就接到一場慈善晚宴的跟拍邀約,還點名了要我來拍。
我頹靡了好長一段時間,想著的確該回歸工作,就讓小張接下了,想著這單結束,再去離婚,不差這一時半會。
沒想到點名要我跟拍的,是顧佳文。
顧佳文與我記憶中的樣子無異,眉眼間的青澀褪去,神色端莊又嫵媚。
她將我叫到二樓,說要在陽台上拍一組外景。
顧佳文纖細的腰肢虛虛地靠在欄杆上,潔白如玉的手搭在上邊,朱紅的唇勾起一個弧度,目光凜凜地看著我,當真美得驚心動魄。
“薑與,好久不見啊。”
她突然開口,語調輕柔婉轉,可我調試焦距的動作一滯,緩緩抬頭與之對視。
我沒想過她會記得我,我不知怎的,心跳得飛快,不祥的預感席卷全身,像是要把我吞噬。
我素麵朝天的臉上盡是憔悴,眼下的烏青,嘴角的爆痘,和好久不修剪的眉,都暴露著我的狀態。
她戲謔地看著我,上揚的眼尾染上些嘲意,她說:“你說不想離婚,是對分給你的錢不滿意嗎?”
我沉默,本來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應該轉頭離開。
她走過來,捏著我的下頜又說:“薑與,沈複是我的,你私藏這麼多年又有什麼用,他還不是又回到我身邊了?”
顧佳文使了使勁,長指甲嵌進我的肉裏,我被捏得生疼,皺著眉頭用力推開她,猛地長吸一口氣,才嗤笑開口:“什麼私藏,顧小姐,我和沈複,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是合法夫妻關係,反倒是你......算不算破壞人家婚姻關係?”
“你說什麼?”
“沒長耳朵?還是年紀輕輕就聾了?”
我越過她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她一把抓住手腕扣了回來,她精致的眼睛變得猩紅,神色凶狠,直直把我抵在牆角掐著我的脖子像是要把我掐死。
“薑與,你就是個小偷,跟我談什麼合法?”
我想推開,可脖子上的力度越來越緊,我使勁掐著她的手腕卻無濟於事。
在我幾近窒息的時候,她鬆開我扇了我一巴掌,我卻因為慣性往後倒,硬生生從樓上墜了下來。
我連人帶相機,摔在水池裏,頭部著地,血一大片一大片地往外流,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