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口裝了一個藍色的風鈴。
是宋時安親手裝上去的。
他拉著我的手,語氣裏都是憧憬和愛意:
“以後你開門的時候就推一推這個風鈴,它一響,不管我在屋裏做什麼,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我老婆回來了,馬上就能出來給你開門,好不好?”
“我是個殘廢,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我真的相信了。
我把風鈴當做我們美好愛情的見證。
從那以後,每次我回家時,哪怕再累,都會輕輕撥弄風鈴的玻璃管,等宋時安來為我開門。
可現在理智回籠,我才突然發現,若他真的如所說般愛我,為什麼不為我洗衣做飯,為什麼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偏偏隻是開個門?
分明是害怕我突然回家發現他在裝癱。
我避開風鈴,放輕了動作,悄悄用鑰匙開了門。
門縫裏,宋時安脊背挺直,雙手撐著床沿,緩慢地挪動行走著。
即使已經確信他就是發帖的博主,但親眼看見這一幕時,心臟還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疼痛幾乎要讓我喘不過氣來。
十二年的付出和忍耐,還有我一直堅守的愛情,從頭到尾都隻是宋時安的欺騙。
但是心中的憤怒散去,我的大腦竟然意外地冷靜下來。
若是現在歇斯底裏地去拆穿他,那我這十二年的人生,我所受的苦,我所付出的精力又算什麼?
我鬆了手上的力氣,沉重的背包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聽到動靜的宋時安渾身一哆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輪椅,動作因為驚慌,格外的笨拙狼狽。
等我彎腰撿起背包,再抬頭時,他已經端坐在輪椅上,臉上擠出一個試探的笑容,額頭上還掛著細細密密的冷汗。
“老婆,你回來多久了?今天怎麼沒有搖風鈴讓我給你開門?快,快坐下歇歇。”
他操縱著電動輪椅滑過來,聲音緊繃,指尖發抖,似是在試探我有沒有看見。
我避開他,徑直走向廚房,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波瀾:“嗯,今天下班比較早。”
他跟在後麵,絮絮叨叨,開始了假模假式的表演:“都怪我,怪我這雙廢腿拖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用這麼辛苦。”
他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老婆,你還是離開我這個廢物吧!我不能再耽誤你了!都是因為我自私,才一直綁著你,你應該去找個更好的男人......”
這一幕何其熟悉。
幾年前,我因工作調動有機會去更好的城市發展。
剛流露出一點猶豫,宋時安便表演了一出吞藥自殺。
他算準了我下班的時間,恰到好處地讓我發現他扔在垃圾桶裏的空藥盒還有放在床頭櫃上的遺書。
遺書裏,他說自己已經是個殘廢,不願意再做我的拖累,希望用死來成就我的新生活。
我在病床前抱著蒼白的他,哭著說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就像十二年前他發生車禍後,我哭著說會照顧他一輩子一樣。
他算準了我對他的愧疚,所以這招用在我身上屢試不爽。
但這一次,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他演到情深之處,紅著眼眶說出了那一句:“老婆,你走吧,留在我身邊隻會拖累你。我不如當年死在那場車禍裏,讓你幸福。”
我輕輕點了點頭,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