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媽媽的叔叔要走時,我曾拉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這個小盒子要放哪裏呀?”
他回頭,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頭,
看著我空蕩蕩的家,眼裏是看不懂的情緒。
“放在……媽媽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地方吧,這樣她就能看著你長大了。”
媽媽能看著我長大。
我懂了。
我從院子的角落裏,拖出那把比我還高的大鐵鏟。
鏟子好重,我抱著它,一步一步挪到大門口。
學著電視裏大人們的樣子,我用力把鐵鏟插進土裏,可它紋絲不動。
我急了,幹脆丟掉鏟子,用手挖,用石頭刨。
指甲縫裏塞滿了泥,手心也磨破了皮,終於在門口挖出了一個小小的坑。
我把媽媽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又找了塊平整的木板插在前麵,
用石頭歪歪扭扭地寫上“媽媽的家”。
這樣,媽媽每天都能看到我去幼兒園了。
陸奶奶命人給家裏掛上了白綢,媽媽的照片就擺在了正中央。
媽媽嫁給爸爸後幾乎沒拍過照,每天圍著家裏打轉。
那張照片還是媽媽的畢業照,還未結婚時的媽媽笑得真美。
那個壞女人有好多好多照片,都是爸爸親自拍的,
每一張都掛在他工作室最顯眼的位置。
媽媽走後的第五天,爸爸始終沒有出現,連電話都沒打來一個。
陸奶奶實在氣不過,帶著我找到工作室,問他的助理,爸爸的下落。
助理支支吾吾半天才說:
“陸大師和林晚小姐……去了新西蘭,尋找新的藝術靈感。”
陸奶奶氣得差點暈過去,她摔壞爸爸桌上的相框,嘴裏還罵著。
“簡直畜牲不如!自己老婆死了不聞不問,還跑到國外去和小三風花雪月!”
奶奶哭得傷心,用力地將我抱進懷裏。
“小雅,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我沒有教育好你爸爸。”
我摸著奶奶斑白的頭發,拍了拍她,“奶奶,不怪你。”
“隻是,媽媽說她的夢想是做研究,但是為了嫁給爸爸她放棄了夢想。”
“小雅想帶著媽媽到外公那裏去,長大以後替媽媽完成她的夢想。”
陸奶奶聽到我說的話,哭得更大聲了,一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乖孫子,奶奶也沒有臉讓你留下來,是我們陸家對不起你們!”
距離外公來接我還有兩天時,爸爸摟著壞女人回了家。
還沒開燈,爸爸就將壞女人壓在玄關的牆上,低聲耳語撕扯著什麼。
“討厭,阿衡~不要這麼著急嘛~,別傷到我們的小寶寶。”
我不想他們汙言穢語打擾媽媽,徑直走去打開了門廊的燈。
壞女人看到周圍白茫茫的布置,和我抱著媽媽的照片,
嚇得大叫一聲,花容失色地躲到爸爸懷裏。
爸爸氣得衝過來,搶過我懷裏的相框摔得粉碎。
還狠狠踩了幾腳,陰沉著臉衝樓上大喊。
“桑雲舒,你給我滾下來!你還有完沒完了?!”
“為了博取同情爭風吃醋,連靈堂都準備好了?!”
“你是行為藝術做上癮了吧!讓我媽陪你鬧就算了,現在把家裏也弄得晦氣衝天,這麼想辦葬禮?你怎麼不真的去死啊!”
看著爸爸額頭冒青筋的樣子,嚇得我開始落淚。
“大師,媽媽已經沒有了,她沒在屋裏。”
聽到這話,爸爸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桑雲舒!滾出來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盡跟你學些歪心思!”
“子不教母之過!你再不滾出來,我今天就替你好好收拾收拾她!”
空曠的別墅沒有任何聲音回答爸爸,隻有一陣沉默。
壞女人突然指著門口,驚叫道:
“阿衡,你看!她……她竟然在院子裏挖了座墳!”
爸爸衝到門口,看到我用小鏟子挖的那個小土堆,
還有上麵還有歪歪扭扭拚出的“媽媽的家”四個字的木牌,
臉黑得像鍋底,他一腳踹翻了那個小小的墳墓,折斷我寫的木牌。
“媽媽!”我哭著撲過去,想把小土堆重新堆起來。
爸爸一腳踩在我背上,眼神陰戾得嚇人。
“桑雲舒!你還不給我滾出來!”
我趴在地上,指著一邊麵露笑意的實習生。
“媽媽……已經死了……被她害死了。”
爸爸僵住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抄起一旁的鏟子向我打來。
“還說謊!桑雲舒就是這樣教女兒的?謊話精是吧?滿嘴謊話!”
“晚晚不過是欣賞我的才華,想為我的藝術獻身,激發我的靈感!”
“你竟然讓女兒誣陷她,搞這些晦氣東西詛咒她,真惡毒啊!”
我被打得滿身是血,爸爸才丟掉手中的棒球棍。
“你就在這兒給我跪著!你惡毒的媽什麼時候願意認錯,你就什麼時候再起來!”
我爬在地上無法動彈,隻是死死盯著被挖出來的木盒子,
“媽媽已經死了,那個就是裝媽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