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下葬的時候，我故意把小鈴鐺母親的棺材放在最邊上，靠近一片小樹林。

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沒走。

「你不回去？」師父問。

我指指肚子，做出不舒服的樣子。

「那快點，我先走了。」師父趕著板車走了。

我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確定沒人了，才開始挖土。

月亮很亮，照得墳地白花花的。我用手挖，指甲都挖斷了，終於碰到了棺材蓋。

撬開釘子，打開棺材。

小鈴鐺蜷縮在她母親身下，滿臉是血，但眼睛是睜著的。

我把她抱出來，放在地上。她想說話，我捂住她的嘴，指指遠處的樹林。

她點點頭。

我背起她，往樹林深處走。走了很遠，找到一條小溪。用溪水給她洗臉，重新包紮傷口。

從懷裏掏出兩個饅頭，是今天的晚飯，我沒舍得吃。

她接過饅頭，眼淚掉下來。

我從地上撿了根樹枝，在泥地上寫：往南走，找廟。

她看懂了，點頭。

我又寫：活下去。

她哭得更厲害了。

天快亮了，我得走了。再不回去，師父會起疑心。

臨走前，我把身上所有的銅板都給了她，還有那串鈴鐺——兩年前她送我的。

「叮叮當當的，」我指指鈴鐺，又指指自己，「記得阿默。」

她把鈴鐺握在手心，用力點頭。

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怕一回頭，就舍不得走了。

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回到了義莊。師父正在燒紙錢，看見我說：「可算回來了，還以為你掉茅坑裏了。」

我笑笑，心裏卻在想，小鈴鐺現在走到哪裏了？

她能活下去嗎？

這一別，怕是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