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寂然明麵上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背地裏卻是抵死纏綿的床伴,各取所需。
他酒醉時傻乎乎抱著我說愛,而我癡迷於他那像極了故人的麵龐,聽之任之。
直到我無意中發現裴寂然在外網發布關於我意亂情迷時的私密照,配文道:
“我裝醉說愛老女人,她還真信了,傻傻地愛我入骨,看她在我身下醜態百出可真有趣!委屈小爺我了!”
這番話一棒子徹底敲醒了我,這場滑稽又荒誕的夢該醒了,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
叩開裴家老宅的大門,眷戀地看著那個碑位:
“我按照約定把裴寂然撫養到二十二歲,也算替他還了裴家的養育之恩,請把我愛人的骨灰還給我,我該走了。”
1
我坐在床邊,機械地翻著裴寂然在外網發布的那些照片。
從我們第一次,到最近一次,全都被他精心保存,甚至配上羞辱的文字。
他得意揚揚地炫耀:“被管了十五年,還不是被我睡服了?可惜睡了太多次,早玩膩了。”
評論五花八門,有的評論聲討:
“你這麼做,被她發現了,你就不怕她會離開你嗎?”
裴寂然胸有成竹地回答:“就算她發現了,她也離不開我。她拉扯照顧我十二年,每一次看著我的眼神都是濃濃的眷戀和不舍,我早已經融入她的骨血之中。隻要我撒個嬌,認個錯,她注定舍不得我。”
看到裴寂然如此自信,我眼神晦澀不明。
有的評論不堪入目,有人起哄:【這妞一看就反差,要不要給我?】
而裴寂然隻回了一個字:“滾。”
我胃裏不住地翻湧,惡心得想吐。
卻還是強忍著,一張張截圖保存。
我關掉手機,閉上酸澀的眼睛,剛準備入睡,房門就被推開。
裴寂然帶著一身酒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判斷我是否真的睡著。
我沒動,呼吸平穩,裝得毫無破綻。
他卻跌跌撞撞地爬上床,手臂橫過來摟住我的腰,固執探進我的睡衣裏。
掌心溫熱,指腹摩挲著我的腰側,帶著熟悉的求歡意味。
我攥住他的手腕,冷聲道:“別碰我。”
裴寂然愣了一下,隨即委屈地湊過來,鼻尖蹭著我的頸窩,嗓音低啞:“怎麼了?今天這麼凶...給我一次吧,姐姐。”
我閉了閉眼,終究還是見不得他頂著這張臉露出這副可憐的模樣。
那張和故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我妥協了,反正三天後就是裴寂然二十二歲的生日了,那就放任最後一次。
雲雨結束後,我昏昏沉沉地闔上眼,卻聽見輕微的哢嚓聲。
我猛地睜開眼,正對上裴寂然舉著手機,和還未來得及放下的手。
“你在幹什麼?”
我盯著他,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他猝不及防被我抓包,表情一僵,隨即又理直氣壯地笑了:“我隻是想把姐姐最美的樣子記錄下來,我肯定會好好保管的,姐姐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我嗤笑一聲,懶得揭穿他,意味深長:“那你可要...好好保存。”
他卻不依不饒地貼上來,手臂環住我的腰,唇瓣蹭著我的耳垂:“明天股東大會,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閉著眼,淡淡道:“你過了二十二歲的生日,股權我會直接轉回給你,你不用多費心思了。”
裴寂然低笑,嗓音裏帶著惡劣的愉悅:“那可不行!我們可是死對頭,死對頭就是要針鋒相對,明天股東大會我會給姐姐一個驚喜,姐姐,我會用我的方法奪回股權,你可得好好接招啊。”
我沒回答,隻是攥緊了被角。
隨便他玩什麼把戲吧,反正這場鬧劇很快就要結束了。
2
醒來時裴寂然已經不在了,我趕快收拾就前往公司。
股東換屆大會按流程有序召開,裴寂然卻遲遲未到,最後到公司董事長的選拔他才姍姍來遲。
在場的人我持股最大,董事長毫無疑問依舊落在我頭上,裴寂然就是這時亮出了他給我的所謂驚喜。
他牽著某家公司的千金入場,拿出裴老爺子立下的協議,大聲地宣告:
“我爸曾立下規矩,溫瓷諾在我二十二歲之前代理管理裴氏集團。等我到了二十二歲,並找到真愛的人結婚,她名下的股權將自動歸還到我名下,也就是說現在的我才是裴氏的董事長。”
在場的眾人嘩然,反應過來後,紛紛向裴寂然倒戈,畢竟他才是真正的裴家人。
公司對我有怨,覺得我鳩占鵲巢的人更是言辭激烈,大喊著:
“終於將這老巫婆趕下台了,痛快!”
可我隻覺得好笑,難怪裴寂然拒絕我主動歸還股權,原來是想著這一出,想當眾給我難堪,讓我下不來台。
我神情淡淡地對上裴寂然挑釁的雙眼,主動讓了位置。
裴寂然當眾大刀闊斧地否定了我談好的合作和定下的規矩,
麵對他這不顧公司利益的行為,我忍不住皺眉,
全公司都知道我和裴寂然水火不容,他上台第一步肯定是要先將我革職。
沒等我開口,卻有人先對裴寂然提出不滿:
“溫董事長的決策對公司都是有利的,她這些年對公司的付出也不少,裴少你不能這樣意氣用事。”
裴寂然聞言挑了挑眉,朝助理使了個眼色,一堆記者就衝進會議室。
一瞬間鏡頭和話筒全都對準了我,記者們字字珠璣:
“溫瓷諾,有關於你的私密照被爆出來,裴氏集團董事長私生活如此不檢點,你有考慮過對公司的影響嗎?”
大屏上赫然出現我臉色潮紅的照片,眾人紛紛驚呼出聲,竊竊私語:
“之前就聽說溫瓷諾是靠這種手段上位的,沒想到冰山美人也會如此浪蕩。”
剛為我說話的人也頓時帶著鄙夷的目光看向我,裴寂然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想來是期待我崩潰的醜態。
而我隻如同一座雕塑般僵立在原地,遍體生寒,麵上卻絲毫不顯慌張。
記者繼續懟著我逼問:
“溫瓷諾,有人說你十二年來寧願繞遠路來公司上班,也不會經過望春路。也有人拍到了你喝醉酒後在望春路崩潰大哭的樣子,其中是有什麼秘辛嗎?”
猝不及防的望春路三個字徹底將我緊繃的神經擊垮,
車禍爆炸,血肉橫飛的慘像又如噩夢般將我緊緊纏繞。
假裝的鎮定模樣也消失殆盡,喉嚨仿佛吞進了一塊炭火,身體乃至我的靈魂都在被灼燒,痛得我癱倒在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隻能發出“嗬嗬”老舊風箱苟延殘喘的聲音。
裴寂然如願地看見了我崩潰的模樣,內心卻不是滋味,沒有預想的那麼開心。
他沒聽清記者問題,見我癱倒在地,臉色一變,擠開人群神情緊張地將我擁進懷裏。
我淚水大顆大顆落下,神情恍惚,回憶翻山倒水朝我湧過來,一直被困在噩夢裏出不來。
3
我和裴寂然的哥哥裴舟亭相愛四年,本來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一切終結在他去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的路上。
裴舟亭在望春路出了車禍,車毀人亡。
彼時的我出差在大洋彼岸,回來甚至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當時的我痛不欲生,恨不得隨著他去了。
可裴舟亭的父母找上我,告訴我裴舟亭的遺言要我好好活著,拜托我把他剛十歲弟弟裴寂然照顧長大。
於是裴家父母和我定下契約,我接手管理裴家公司,並照顧裴寂然到二十二歲,他們就會把裴舟亭的骨灰讓我帶走。
麵對十歲的裴寂然,因著裴舟亭提起他時的滿心滿眼的歡喜,我把他當作愛人的所存遺物精心照顧。
隨著裴寂然的長大,他越來越和我不對付,也越來越和裴舟亭像是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看著裴寂然,時常恍惚,直到二十歲的裴寂然喝醉酒後抱著我說愛,我立刻清醒,拉開和他的距離。
可抵抗不住少年人的死纏爛打,和我的私心。
麵對和愛人如出一轍的容貌時,在肌膚緊貼時感受到心臟鮮活有力的跳動,於是我放任自己沉淪在自欺欺人的夢境中。
當我發現裴寂然的愛隻是他對我的作弄和報複時,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讓我驚醒,這場夢該到頭了。
“溫瓷諾!溫瓷諾!”
裴寂然著急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來,周圍圍著的人群已經沒了,偌大的會議室隻剩下我們。
我努力將視線聚焦到他的臉上,裴寂然關切的神情不似作假,就好像這一切不是他親自布局似的。
裴寂然像做錯事的小孩,將頭埋在我的肩膀,聲音委屈極了:
“溫瓷諾,我沒有將照片好好保管,被對手公司的黑客入侵電腦,將照片散布出去,毀了你的聲譽。”
還煞有其事地把偽裝出來調查證據給我看。
我沒說信或不信,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裴寂然被我看得有些心虛,不露聲色地躲避著我的目光。
看見我一直不回話,他又抱著我撒嬌:
“姐姐,姐姐,你可以生氣,也可以打我罵我,你別不理我好不好!你這麼愛我,肯定不會舍得不理我的!”
再怎麼樣,他都是裴舟亭最在意的家人,沒打算揭穿他,很快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小腹隱隱作痛,應該是情緒太激動的原因,身心俱疲地靠著他的懷裏閉上雙眼,敷衍道:
“我沒生氣,以後別怕了。”
裴寂然覺得我信以為真,又想到了什麼,朝我解釋道:
“那個女生隻是我找來應付公司老家夥的手段,隻有這樣,那些老家夥才會信服我,你要相信,我隻愛你。”
我聽都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覺得累極了,應付地點點頭。
裴寂然還在歡天喜地地招呼著:
“姐姐,我帶你去拍賣會玩,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拍下來送你。”
4
我沒坳過裴寂然,還是被他強硬地拉著來到了拍賣會。
他那些狐朋狗友以及那個即將訂婚的千金都在。
我興致缺缺地看著拍賣品,偶然想拍一兩件拍賣品,
裴寂然那些朋友知道我和他是死對頭,也被搶著拍走拿去討好裴寂然。
倒是那位千金看上了許多,裴寂然也都一一拍下給她。
我餘光一撇看到了新展出的項鏈,身體猛然一震,
那個項鏈是我和裴舟亭熱戀時,他聽聞相愛的人的骨頭能保另一半一生平安,
裴舟亭不顧我的反對,硬生生取了一小塊肋骨搭配鑽石做成項鏈要送給我當生日禮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來不及多想,我激動地舉起牌:
“一千萬!”
那位千金明顯看我不爽,也跟著我舉牌:
“兩千萬!”
“三千萬!”
我想直接點天燈,裴寂然卻先我一步舉牌
“點天燈!”
我死死抓住裴寂然的手臂,他被我抓痛,眉頭緊鎖,卻沒吭聲。
我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胸口起伏,緊張到聲音沙啞,一字一頓道:
“裴寂然,我要那個項鏈,給我!”
裴寂然挑了挑眉,語氣輕佻:
“溫瓷諾,我和你可是死對頭,從我這裏拿東西要付出代價的。”
我沒心情陪他演戲,眼睛急得通紅:
“這是你哥哥的東西!”
卻沒料到他臉色大變,聲音盡是不屑:
“哼,原來是死人的東西,真晦氣!”
他的話如一顆地雷炸得我腦袋一片空白,身體比腦子先做出反應,抬手給了裴寂然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會場裏格外突兀,裴寂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勃然大怒:
“溫瓷諾!你竟然敢打我?”
我冷冷道:“裴寂然,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你哥哥!”
他怒極反笑,聲音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好啊,你竟然那麼想要死人的東西,你把那瓶酒喝了,我就給你。”
我和裴寂然劍拔弩張地對峙著,我對酒精休克性過敏,他是知道的。
我深呼吸一口氣,“好。”
拿起酒就往肚子裏灌,裴寂然的臉色越發黑如鍋底。
一瓶酒見底,全身迅速泛起紅疹,呼吸也越發急促。
我仿佛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隻有靈魂漂浮在半空中,
艱難地從喉嚨擠出字:“把項鏈給我……”
他惡劣的冷笑,將項鏈丟進熊熊燃燒的火爐,頓時沒了影。
“死人的東西,燒了去晦氣。”
我驚叫出聲,目眥欲裂地衝到火爐旁,伸手就要往火裏掏。
裴寂然死死攔住我,厲聲怒斥:
“你瘋了?”
眼睜睜看著那個骨頭徹底被火焰吞噬,在裴寂然懷裏發了瘋掙紮,一口咬在他的手臂,徹底崩潰大哭起來。
有人尖叫:“血!她雙腿流血了!”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裴寂然和裴舟亭根本就不像,隻是我瞎了眼!
裴寂然把我送進醫院,不眠不休地守著我,雙眼猩紅。
醫生將他痛斥了一番:“你怎麼回事,病人酒精休克性過敏,你還讓她喝酒!這下好了,本來就有先兆性流產的跡象,孩子終究沒能保住。”
裴寂然也受了不小的刺激,緊握著我的手,神經兮兮地默念: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孩子還會再有的。”
我忽然發出很細微的嘟囔聲:“別丟下我……”
他喜出望外,“溫瓷諾,你醒了!”卻發現我隻是在夢囈。
裴寂然聽不清我在說什麼,俯下身湊到我嘴邊,終於聽清楚了我說的是:“裴舟亭,你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