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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痕不渡朱痕不渡
難得

第二章:繡心碎

回王府的路,不長,卻走得異常沉重。手中拎著的錦盒,裏麵裝著我耗費半年心血準備的生辰禮——一條親手繡製的腰帶。

為了它,我厚著臉皮,三顧茅廬才請動早已封針的京城第一繡娘林娘子指點。從最初的笨拙,到指尖無數次被針紮破滲出血珠,再到勉強能繡出流暢的雲紋......每一個日夜,都凝聚著我對季景風生辰的期待和愛意。

今日,是取成品的日子。我滿心雀躍地出門,想象著他收到時驚喜的模樣。誰能料到,歸途竟成了撞破不堪真相的修羅場。

而那個正與他在馬車裏纏綿的白雪,還是我親手挑選、帶回王府的貼身婢女。

初見白雪,是在京郊的奴隸市場。她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但那雙眼睛,倔強得像草原上不肯低頭的孤狼。她掙脫看守,撲倒在我腳邊,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聲音嘶啞卻清晰:

“求貴人收留!小女子不求大富大貴,隻求憑自己的本事,在這亂世掙得一份堂堂正正的體麵,不辱沒生我養我的故國!”

一個亡國公主,淪落至此,竟還保有這般傲骨與獨立的想法。那一刻,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許自己初來這個異世時的影子。心一軟,便央求季景風將她買下。

初入王府,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笨拙得連杯茶都奉不好。我時常撞見季景風對她疾言厲色:

“白雪!這是要呈給陛下的奏疏!你竟敢用它來引火?!”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本王養你何用?滾出去!”

那時的白雪,總是跪在地上,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緊咬著唇不敢哭出聲,隻有壓抑的嗚咽在寂靜的書房裏回蕩。

“要哭滾出去哭!別汙了本王的地方!”季景風的聲音充滿不耐。

是我,一次次於心不忍,上前打圓場,將她調到我身邊,親自教她規矩,給她庇護之所。我天真地以為,她口中的“本事”和“體麵”,是指勤勉做事,憑能力立足。

她跪在我麵前,感激涕零:“王妃大恩,白雪沒齒難忘!定當竭盡全力,報答您的恩情!”

多麼可笑!原來她竭盡全力報答的方式,便是爬上我夫君的床榻,用她“亡國公主的本事”,為自己掙來一份“體麵”!

離府門還有十數步,便見白雪姿態怪異、幾乎是倚靠在門框上等著我。她顯然精心打扮過,素白的紗裙被刻意拉低,露出脖頸和鎖骨上大片大片曖昧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紅腫破皮,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目。

見我走近,她非但沒有絲毫被抓包的羞愧,反而揚起下巴,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挑釁:“王妃姐姐,您可算回來了。方才......白雪好像在街角瞧見您的身影了呢?我們......不妨聊聊?”

我停下腳步,目光冰冷地掃過她刻意展示的“戰果”,如同看一件肮臟的垃圾。手中的錦盒,那份凝聚著我半年心血的“驚喜”,此刻隻覺得無比燙手和諷刺。我手腕一翻,錦盒便輕飄飄地、帶著一種徹底的鄙棄,扔在了她腳邊。

“你是什麼身份?”我的聲音不高,卻淬著冰碴,清晰地傳入她和周圍仆役的耳中,“也配與本王妃‘交談’?”

白雪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被當眾羞辱的難堪讓她眼底迅速燃起怒火。但她很快便強行壓下,再次抬頭時,又換上了那副我熟悉的、楚楚可憐的無辜表情,隻是眼底深處的挑釁更濃:“是......是白雪僭越了,王妃息怒。”她彎腰,姿態恭順地撿起了那個錦盒。

我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隻是一縷汙濁的空氣,徑直走向總管李福的房間。

“李總管,”我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即刻將婢女白雪調往王爺書房伺候。立刻,馬上。”

白雪抱著錦盒,臉上瞬間迸發出巨大的驚喜,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勝利者的憐憫和嘲弄:“王妃姐姐放心!無論白雪去到何處,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她刻意加重了“失望”二字。

我回以一個極淡、極冷的微笑,轉身走向自己的院落。

此刻,我由衷地希望她“不負所望”。

畢竟,三日之後,當那些蟄伏的亡國餘孽,在她的“幫助”下,將季景風引向那片為他精心準備的死地時,她的“本事”,才真正派上用場。那場血腥的複仇之火,需要她這把鑰匙去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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