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個俊俏神仙,脅迫他定下姻緣契,陪我一世年華。
可紫遇見衫女子那天,辰朔反了悔,讓我解契。
我搖頭:「不解。」
紫衫女子傷心而亡,辰朔從此恨透了我。
盡管我變著法兒哄他開心。
他依舊冷眼橫對:「我最開心的那一天,就是你死的那一天。」
而當我要被天火砸死的那一瞬,他卻擋在了我身前。
用最後的力氣推開我:「要是當年你沒救我該多好。」
我哭著跪求上蒼,救救辰朔。
天邊傳來神音:
「辰朔本是天界戰神,你卻困他於此,拆散他天定姻緣,所以召來天劫。是你,害得他飛灰煙滅!」
是我的自私、卑鄙,害死了辰朔。
我愧疚萬分躍下深潭,回到了紫衫女子來臨那天。
這次,我願意解契,讓一切都回到正軌。
「六年了,我厭煩了這裏,也厭倦了你。」
我輕輕抬眼,又看到了辰朔。
即使粗布麻衣,依舊掩蓋不住他華貴的氣度。
我能想象他穿著銀絲戰甲,在戰場上揮戟除魔時,是多麼意氣風發。
他屬實不該被我困在這半畝小院。
我貪戀地看著辰朔,出了神。
他輕咳一聲:「不管是長命百歲還是金銀萬兩,我都可以許諾你。」
「隻要你答應解了契約。」
我收回視線,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我答應。」
辰朔微微一怔,【咚】地一聲放下手中的黑陶碗。
碗裏的紅棗糊撲騰了兩個來回,終是濺到了桌上。
我生來就是不詳之人。
出生就克死了娘,後又克死了爹。
就連後院養了三年的老黃牛也莫名奇妙斷了氣。
鄉親把我趕了出來,我隻好一個人躲在山上的這間茅草屋。
有次上山迷了路,救了受傷的辰朔。
他是神仙,那一定不會被我克。
見他生的好看,就和他定了姻緣契,也沒問過他願不願意。
這六年來,我寂寞,他就陪我說話。
我喜甜,他就煮紅棗糊。
我害暑,他就搭涼架。
他做的這些,早已抵過救命之恩。
是我不知足,我怕孤單,將他禁錮在這小小一方天地。
這一次,我該讓他離開了,成全他的天定姻緣。
紫衫女子美若天仙,在鎮子裏很是出名。
淺淺一打聽,就尋到了她。
我掏出劍穗:「這應是屬於你的。」
她轉身,香氣盈蔓半裏,惹得腳下的野草也開了花。
「你認識辰朔?」
原來,他們相識已久,從來都是我一廂情願。
上一世,辰朔將送我劍穗要回,轉而送她當了定情信物。
這一世,我主動來還。
「我把它還給你,也把辰朔還給你。」
我低著頭,愧疚地像欠了債:「隻不過,還需幾日,現在我和他還是夫妻。」
「我......」
「阿若!」
我的話被冷聲打斷,回頭還是一張那麼好看的臉。
隻是表情陰沉。
「你胡說什麼!」
辰朔的目光隻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轉向了紫鳶,一改冰冷,潤上了柔情。
「是她一廂情願。」
「不過是仗著救命之恩,便妄想求我的姻緣。」
他一把奪過劍穗,回了我一個冷眼:
「還偷了我的劍穗,我對她隻有厭惡,沒有絲毫情誼。」
即使上一世,我知他恨我入骨,可聽到他親口說出時,胸口卻像針紮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對,是我不知羞恥纏著辰朔。」
「紫鳶姑娘放心,我會遵守諾言。」
說完,我捂著胸口跑開了。
等再抬頭時,眼前一片茫然。
又迷路了。
手腕突然被溫暖的手掌覆上。
辰朔抓著我,大邁步子,我隻能跟在他身後碎步快走。
走了幾步,辰朔慢了下來。
「為什麼給她劍穗?」
「還跟她說我們是夫妻?」
果然,他不願心上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停下,撥開他的手:「你很喜歡紫鳶吧?」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辰朔撇過頭:「與你無關。」
是啊,這一次,他應該與我無關的。
隻要他能無災無禍,在不在我身邊又有什麼所謂。
我目向遠方,找到了熟悉的標記。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回到草屋時,已過夜半。
床榻理得整整齊齊,我縮進被窩,暖呼呼的。
辰朔還是一貫的細心。
我剛撿他回來的那幾天,他傷的很重。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三天三夜。
最後實在熬不住,躺在他身邊睡著了。
我素來怕冷,他的身子又異常溫暖。
便抱著他取了一夜的暖。
此後,他便成了我專屬的暖床爐。
即使今日他人不在,床還是暖的。
我伸手搓了搓朦朧的雙眼,安慰自己道:「救命之恩,他是要報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神仙呢。」
天將將亮,我就做好了一桌子菜,全依著辰朔的口味。
他飲食清淡,每每做飯時卻總是遷就著我。
可惜辰朔不在。
一桌菜熱了一遍又一遍,湯中的魚已然碎成了渣,他還是沒有回來。
也許,最後一個生辰也不能同他過了。
日暮時,辰朔才回來。
他將劈好的柴磊在灶台,又準備轉身離去。
「不是要解姻緣契嗎?」
我喚住了他。
辰朔在門前立了好一會,才回過身來。
「你真的願意?」
我咧著嘴沒心沒肺地笑:「一世富貴換一個男人,傻子才不願意呢!」
「解開契後,給我一座金山。」
「好。」
辰朔迫不及待:「怎麼解?」
這姻緣契是我在山靈那裏得的,易結卻難解。
需一人剜心取血,喂給另一人身上的契印,待到那契印吃飽喝足了,自會消散。
戀慕越深的那一方,胃口越是大。
我指著桌上的魚湯:「喝了它,就能解了。」
辰朔狐疑地看著我:「如此簡單?」
我點頭。
「你要是後悔了,我就把湯倒了。」
我剛端起碗,就被辰朔一把搶了過去。
他瞪著我一口氣喝了精光。
不過片刻,便倒了下去。
辰朔是個很好的神仙,即使恨我,也會為了還恩,而舍身救我。
我不忍心,看著他寧願流去半身血解姻緣契。
他是我好不容易救活的。
而辰朔對我沒有絲毫情誼,想來我也用不了幾滴血的。
我把辰朔拖到床榻上。
將他的眉眼摸了又摸,終究忍住眼底的酸澀,褪去他的衣衫,找到了肋下的姻緣契。
我咬下牙,閉眼將匕首插進了胸口,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那契印像隻餓壞了的雛鳥,大口吮吸我的心頭血。
沒完又沒了。
我的身子越來越輕,眼皮卻越來越沉。
再睜眼,辰朔肋下光潔如月,仿佛契印根本沒存在過。
他終於如願以償,解了姻緣契。
這一次,他定會情緣美滿,壽比天長的。
我打了個顫,好冷,最後一次,再讓我取暖吧。
正貼上辰朔胸膛的那一刻,門口傳來一聲嬌呼。
「辰朔。」
而辰朔也在這聲嬌呼中清醒了過來。
見我半露肩膀貼在他身上,又見門腳一抹紫色離去。
眼裏頓時升起鄙夷,一把推開我。
「你竟如此下作,用解契來設計我」
他眼角猩紅,恨恨地看著我:「真叫人惡心!」
辰朔快速攏起衣衫,朝門外那抹紫色追去。
我伸了伸手,連他的輪廓都不曾抓住。
胸口赤紅的血珠一粒粒墜了下來。
落在被褥上,化作斑斑汙跡。
就像我對辰朔的愛意,與他而言,隻是難堪與恥辱。
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勉強撐起身子煮了一鍋白粥。
埋頭喝了兩大碗,這樣才能快點好起來。
還有三天就六月初六了。
上一世,紫鳶就是那時候死的。
鎮子裏鬧了妖怪。
專吃年輕貌美的女子。
那時的辰朔與我結著姻緣契,神力大減。
聽說那妖怪十分凶狠,我不願他受傷,又不願他去保護紫鳶。
將他騙上了山,陪我去放天燈。
害得他沒能救紫鳶,而痛失所愛,悔恨終生。
這一世,我再不叫辰朔難過了。
六月初五,天清氣朗。
我從後院挖出木匣子。
那是我給自己攢了六年的嫁妝,想著有一天能穿紅衣戴金簪,漂漂亮亮地嫁給辰朔。
可以後都用不到了。
我拿著匣子去換了彩衣和胭脂。
一塗一抹,倒也不像山野村姑了。
到紫鳶的住處時,天已經快黑了。
開門的是辰朔,他眼神複雜:「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
還未開口,紫鳶便笑意盈盈地出現在辰朔身旁。
「阿若姑娘今日看著倒是有些不一樣。」
辰朔仰頭,輕蔑道:「東施效顰!」
我垂了眼眸,深深一吸:「屋頂塌了,借住一晚,明日就走。」
「你可有......」
辰朔眼裏似乎閃過一道擔憂。
隨即又清了聲線:「又是什麼借口!」
「今夜無風無雨,就算屋頂塌了,如何不能住。」
「你就是變著法地讓我跟你回去。」
「我是神族,不是你這等凡人可妄想的。」
「若你還是耍弄心機,不肯解契,別怪我不念救命之情,將你打進無間地獄,受油烹火燒之苦。」
沒想到,溫良的他說起這些駭人的字句,是如此淩厲。
還真是恨我呀!
我望向他,清清笑著:「姻緣契已經解了。」
辰朔冷哼一聲:「又想騙我!」
說完他便要關門。
我急著伸手去攔,指甲被夾出了血。
「你到底要如何?」辰朔神色慌張,音色微顫。
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過於關心而責備自家小娘子的郎君呢。
「今晚,我一定要住這裏。」
隻有這樣,才能成全你和她的天定姻緣。
紫鳶看我倆僵持不下,一把抓過我的手。
「阿若姑娘,今晚就住下吧。」
「就當我替辰朔謝過你的救命之恩了。」
在紫鳶的安排下,我住了進來。
更厚顏無恥地霸占了她的院子。
我坐在床上默默等著妖怪。
果然,等到三更天,那妖怪來抓了我。
可意料之外的是,它還要抓紫鳶。
妖怪竟比我還貪心。
我張著四肢撲騰,讓妖怪別抓紫鳶,要抓就抓我。
還不知廉恥地說,整個鎮子屬我最貌美,紫鳶就是個醜八怪。
那妖怪根本不聽我的。
展翅飛到東院,另一隻大爪利落地抓走了紫鳶。
它帶我們飛了很遠,停在了深潭旁的樹枝上。
似乎是在等什麼。
不過半刻,辰朔追了過來。
妖怪嘶啞開口:「兩個都是美人,你選哪一個呢?」
它的爪子抖了抖,我和紫鳶險些掉下去。
辰朔躬身往前了幾步,又止住焦急的步伐,停在原地不動。
妖怪嘶吼一聲,右邊爪子鬆了一寸,紫鳶搖搖欲墜。
「是這個溫柔憐人的?」
左邊爪子卻鋒利地鑲進我的皮肉。
「還是這個聒噪潑辣的?」
「我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