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失明第一個月時,我被皇後帶到了他的身邊,來扮演太子的摯愛青英格格。
成婚五年時,他的眼睛恢複。
得知真正的青英被我逼走後,他生生灌了我三大碗墮胎藥。
“宮人們都說,是因為你爬床,才逼走了青英,你可知道她是我畢生所求?”
“你以為懷孕了就能坐穩太子妃的位置麼?一個浣奴,也配生下我的孩子?”
“好好受著,這是你爬床的代價!”
太子發怒,東宮無人敢幫我。
等到皇後趕來時,我因為胎死腹中,僅剩下一口氣。
“太子的眼睛已經恢複,我也沒有說出真相,皇後娘娘可以...放我出宮了麼?”
整個柴房和皇後娘娘的華貴形成鮮明的對比,她讓太醫施針,想要保我一條命。
皇後垂眸俯視我,“你做的不錯。”
“承衍的眼睛剛剛受傷,青英就迫不及待的和幕僚私混,又嫁給了一個窮書生,屬實丟本宮母家的臉,也對不起承衍對她的感情。”
“但承衍當時再也受不住打擊,而她又是我母家的嫡女,也是承衍恢複的動力,本宮是迫不得已才找來你,幫本宮保住母家的顏麵,幫助承衍恢複如初,本宮應該感謝你。”
聽她這麼說,我千瘡百孔的心算是得到了一絲絲的安慰。
可內心的酸澀讓我很是痛苦。
“我可以離開了麼?我弟弟在哪?”
皇後還未回答,太醫急忙打斷,“胎兒已經八個月,如果有人接產孩子必定能活下來,但是拖了這麼久,孩子沒了,也徹底拖垮了太子妃的身子,恐怕...隻有半個月的日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並不意外,我的身子我自己很清楚。
為了扮演好青英,我五年未曾出過東宮,心有千結,隻有見到李承衍才能緩解一二。
也隻有東宮的宮人才知道,我並不是真正的青英。
如今我隻想離開,再看一眼我的弟弟。
費力爬到皇後腳邊,我重重叩首。
“娘娘,我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求您讓我走吧,我想再見見我弟弟。”
把持朝政多年的皇後,見我如此模樣,到底軟下心,“薑鶴,本宮可以放你走,可是你弟弟...”
“我弟弟怎麼了!”
“本宮並沒有找到他,可能他早已死在那場洪災。”
聽到這個消息,我身子一軟,險些倒地不起。
太醫見狀立刻喂了我兩粒藥,吊著我的精氣。
皇後親自把我攙扶起來,眉眼間露出一絲絲的憐憫,“這是和離書,你按個手印。”
成親時,庚帖上寫的是我的名字,薑鶴。
因為真正的青英已經嫁給他人,無法再上皇室玉碟。
咬爛手指,我沒有絲毫的猶豫按了手印。
我本就是鳩占鵲巢,得了五年不屬於我的愛,該知足了。
皇後收起和離書,“本宮現在備車,送你離開。”
“誰敢!”
李承衍的聲音剛剛傳來,柴房的門就被大力踹開。
他一身黑衣,眉目間帶著淩厲和對我的厭惡,和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樣。
而他的身後,正跟著青英格格。
她眼睛紅腫,看到我時一臉的怒意,“衍哥哥,就是這個女人,五年前我親眼看著她從你床上下來,她讓我離開你,還打了我一巴掌,我以為是你授意,這才毅然決然的離開。”
“從我離開,你從未來找過我,我以為你真的愛上了她,所以一氣之下嫁給了別人,姑母沒了辦法,為了你的眼睛,也允許她陪在你身邊。”
“如果不是她...你的妻子應該是我!我們也不會因為誤會,錯過彼此五年。”
說著,她哭了起來,又看向皇後,“姑母,您說對麼?”
兩個截然相反的故事,讓皇後一時語塞,我最後看了眼李承衍,那個與我繾綣了五年的男人,忍住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再次叩首。
“是我,是我癡心妄想,想要代替格格嫁給太子殿下,妄想太子妃的身份。”
“也是我打了格格,誆騙她是太子授意。”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想要攀高枝,想要一步登天,這才犯下錯事,讓太子和格格錯過五年,我有罪。”
見我直接認下這個罪名,青英嘴唇止不住的上揚。
李承衍怒瞪著我,雙眼猩紅,突然走上前遏製住我的喉嚨,“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爬床逼走青英,又讓母後不得已認下你這個兒媳,還讓我娶了你這個冒牌貨,你怎麼這麼惡毒!”
他的手不斷用力,在看到我幹癟的肚子時,他下意識的在柴房之中尋找,這才鬆開了手。
“嗬…孩子有你這樣一個母親,他應該感覺到自卑。”
“母後,你盡快把孩子帶走,我一點都不願意再見到他。”
皇後剛想開口,我卻立刻接話,“孩子永遠都不會來打擾太子殿下和青英格格。”
我沒有騙他,孩子真的不會打擾到他們兩人。
太子冷哼一聲,看向青英時,目光柔情,“讓你受委屈了。”
青英靠在他的懷中,擦掉眼淚,“隻要誤會解開,我們從新在一起,我就不委屈。”
二人濃情蜜意,我卻不敢抬頭。
從我在李承衍身邊的第二年時,我就深深的愛上了他。
如今這一幕,是我在噩夢中夢到的場景。
噩夢成真,我的夢也該醒了。
我本就不是青英格格,我是薑鶴,浣衣局的浣奴。
深呼吸一口氣,擦到眼角的淚。
“我罪孽深重,深知不配被原諒,但求太子殿下開恩,允許我離開東宮,今後不再踏入上京一步。”
“你休想!”
李承衍說出這話時,他自己都有些震驚。
但很快,他恢複尋常神色,“看在你為我生了孩子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離開,但你鳩占鵲巢五年,我讓你五天還回來,不過分吧?”
我磕頭,“謝太子殿下。”
皇後歎口氣,“她剛剛生產,身子根本就不行,你…”
“母後不必擔心,我會讓太醫看好她,確保她能好好贖罪。”
握緊拳頭,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熬過這五天。
第一日,李承衍讓我跪在烈日下,每從我身邊經過一個人,我都要說一句:
“我是鳩占鵲巢的賤人。”
整整一天,我滴水未進,倒是吃了三顆吊著精氣神的丹藥。
如今隻覺得頭暈目眩,睜不開眼。
“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萬福。”
“什麼太子妃啊,你是誰啊?”
睜開眼,看到麵前兩個早就同我不對付的宮人,我麻木的說,“我是鳩占鵲巢的賤人。”
“哈哈哈哈!說的真好,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唉,咱們還是太過蠢笨,如果有她這樣的好心機好手段,說不定也能當個幾年的太子妃。”
“可別,到時候跪在這裏的就是你我了。”
兩人捂嘴調笑,我麵無表情。
其中一人抬手對我就是一巴掌,我被打倒在地。
另一人趕緊去攔她,“你...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怕什麼,太子妃是青英格格,她不過是個浣奴罷了,當初她把我趕出書房,我可是記著呢!呸!”
兩人離開,身旁站著的太醫把我扶起,又給了我一顆丹藥。
我胡亂的塞入口中,但再也爬不起來。
丹藥雖說有用,但我的身體已經像是快要散架的織布機,入不敷出罷了。
第二日,我早早的起來,伺候兩人用早膳。
熟練的給李承衍布菜,細心的把他不喜歡吃的挑出來,送到他麵前時,我下意識的把筷子放到他的手中,輕聲細語道,“阿衍...可以吃了。”
熟悉的話語讓李承衍渾身僵硬,他不自覺的握緊了筷子,心臟跳的厲害。
我也察覺到不對,立刻跪下磕頭,“奴...奴婢有罪,奴婢不該直呼太子殿下名諱。”
青英直接把筷子拍到桌子上,眼淚說來就來,她狠狠地踹我一腳,“你什麼意思!想要讓衍哥哥憐惜你?”
“我...我不該回來的,衍哥哥,你是不是也嫌棄我嫁過人?可那人早就死了,罷了罷了,我還是走好了。”
她起身要離開,一直未曾說話的李承衍回神,拉著青英在他身邊坐下。
“哪有你走的道理,奴婢犯錯,打一頓就好了。”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被拖出去時,他細心的為青英擦淚。
我心如刀絞,隻能一遍遍默念,本就不是我的,是我動了心,才落得如此地步。
三十大板下去,我徹底昏迷不醒。
迷迷糊糊間,我想到了許久之前。
因為洪災,我和弟弟失散,我被一個官宦小姐所救,她讓我代替她進宮為奴。
我成了浣院的浣奴,因為聲音和青英格格有幾分相似,又被帶到了皇後的身邊調教。
我代替青英安撫太子,皇後幫我找在洪災中失散的弟弟,我們各取所需。
那時太子剛剛失明,情緒失控,聽到我的聲音時,他緊緊地抱著我。
“青英,別走,千萬別走,我不能失去你。”
就這樣,我在他身邊當了五年的青英。
醒來之際,青英正坐在我麵前喝茶。
想要閉眼裝作昏迷,但下一秒,她就揪起我的頭發,疼得我眼淚直流。
“醒了就醒了,裝什麼?”
我聲音顫抖,“是...”
“姑母說,你做的不錯,讓我不要太過分。”
“格格寬宏大量。”
青英冷哼一聲,再次用力揪著我的頭發,讓我不斷地後仰。
她目光淬了毒一般,“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衍哥哥動了心,按照我的慣例,你早就死了千百次了,不過看在你活不長的份上,後日我送你離開。”
她鬆手,嫌惡的扔掉被她拽下來的頭發。
“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她離開後,我得以喘息。
爬起想給自己倒杯水喝,門再次被推開。
是李承衍。
“太子殿下...”
我撐著膝蓋,跪在他的腳邊。
他握緊了拳頭,可能看到我就覺得有一股無名火。
“起來!”
緩緩爬起,借著月光,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水光。
“看在你為我生了孩子的份上,你可以留在東宮,當個妾室。”
“孩子交給青英來養,這是你欠她的。”
“孩子已經...”
話未說出口,他捏著我的下巴,我們對視時,他眼神閃躲。
“別再想著得寸進尺!這是我最後一點仁慈。”
他甩袖離開,獨留我一人在原地苦澀不堪。
望著他的背影,我無聲流淚。
今後不會再見了李承衍。
離開之日剛好是李承衍的生辰,為了恭賀他眼睛恢複如初,這次的生辰宴辦的格外盛大。
真正的青英露麵,同太子在場間遊走。
“皇兄是真的疼愛皇嫂,藏了五年,這才願意讓皇嫂出來露麵,恐怕把皇嫂給憋壞了吧。”
“當初誰不知道,青英格格是上京最愛湊熱鬧的主,能為了皇兄在東宮悶上五年,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青英挽著李承衍的手,甜蜜的笑著。
可李承衍卻覺得心中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不舒服,隻能勉強自己笑著。
“聽說皇嫂剛剛誕下小侄子,這才沒養幾日,現在出來會不會不太好啊。“
“對啊,婦人的月子如果不做足,會落下病根的。”
青英尷尬的笑笑,“無事...無事。”
前廳熱鬧,後院冷清。
嬤嬤把我扶上馬車,又給了我一筆銀錢。
“這是皇後娘娘給姑娘的,今後...離上京遠遠地就好。”
“嬤嬤放心,也請皇後放心。”
馬車駛出東宮,走去街巷,我撩開簾子一直看著,直至出了上京城。
這五年,倒像是夢一樣。
塞入口中一顆丹藥,希望自己能夠撐到青州,隻因當初和弟弟是在青州分別。
東宮宴席散去,李承衍便派人收拾出來一個小院。
拐去柴房找薑鶴,卻發現柴房空空如也,心中那股子失去感愈演愈烈。
想要開口呼喊,卻一時語塞,因為根本就不知道薑鶴的名字。
轉身立刻離開,路過暖閣,意外聽到了青英的聲音。
剛剛走近,就聽到了皇後的怒吼。
“薑鶴為了你的名聲淪落至此,你竟然還痛下殺手!她本就活不長了,你又為何非要派人去殺了她?”
“姑母你為什麼吼我,她隻不過是一個浣奴罷了,殺了也就殺了。”
“再說了,那個浣奴對衍哥哥生了別樣的情誼,衍哥哥對她也多有姑息,我怎麼可能容得下她?”
啪的一聲,房間中寂靜片刻。
皇後的恨鐵不成鋼咬牙道,“當初承衍剛剛失明,你就和你那幕僚廝混,作出多種醜事,若不是本宮為了母家的名聲為你遮掩,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
“承衍雖不是本宮的親生兒子,但也是我一手養大,同意你們繼續在一起不過是給他助力罷了,要不然,你以為本宮會願意你這個浪蕩貨以後登臨鳳位?”
“姑母再不願意也沒辦法了,衍哥哥愛我至深,今後沒有人能撼動我的位置,我會當好衍哥哥的妻子,未來的皇後!”
聽到真相,李承衍仿佛被雷擊中一般。
想到薑鶴慘白的麵容,隱忍的神色,心口劇烈抽痛,抬手直接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