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令儀醒來時,渾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如同被碾碎又拚湊起來。
她艱難抬頭,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空蕩得令人心寒。
原本尚算奢華的宮殿,被徹底搬空了。
連一張床鋪都沒有留下。
她眼裏流出血淚。
林懷瑾!十餘年相伴,最後竟如此絕情!
她蜷縮在冰冷的牆角,忍受著背上荊棘帶來的持續刺痛,以及腳底灼燒般的痛楚。
意識在模糊和清醒的邊緣痛苦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微小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門栓被輕輕撥動。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閃身進來,又迅速將門掩好。
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溫令儀認出了來人——是陳公公。
母妃在世時就在身邊伺候的老人,母妃去後,他因年邁被調去了偏僻的雜役司。
“公主!老奴來遲了!”他看清溫令儀的慘狀,聲音瞬間哽咽。
顫抖著手,從懷裏掏出粗瓷水壺,還有一小瓶金瘡藥。
“公主,快......快喝口水,這是老奴偷偷藏的......還有藥......”
溫令儀就著他枯槁的手,艱難地吞咽了一點溫水,幹裂的嘴唇得到一絲滋潤。
看著陳公公布滿皺紋的臉上真切的心疼,那死去的心泛起一絲漣漪,湧上微弱的酸楚。
“陳公公......謝謝......”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他搖搖頭,抹著淚,顫抖著拿出金瘡藥,“快,先看看傷口!”
就在陳公公試圖為溫令儀腳上的焦傷塗抹藥膏時。
寢宮角落的陰影裏,一個佯裝打盹的小太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很快,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宮門被再次粗暴地踹開!
這次闖入的,不僅有林懷瑾的親衛,溫雪湄竟然也出現了!
她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靠在林懷瑾身上,裹著厚厚的狐裘。
看著角落裏的溫令儀和陳公公,眼神戲謔。
“好啊!人贓並獲!”林懷瑾的聲音如同寒冰,他大步上前,一腳踢飛了陳公公手中的水壺和藥瓶。
水壺摔得粉碎,清水和藥粉灑了一地。
他目光森然地盯著溫令儀腳邊的藥瓶,“深更半夜,私相授受!這藥瓶,看著可不像宮中之物!”
那個告密的小太監立刻跪倒在地,指著陳公公尖聲道:“奴才看得清清楚楚!這老奴偷偷摸摸進來,拿著這來曆不明的藥瓶!還聽見他們低聲說什麼‘燕國’!他們定是敵國細作!她......她通敵賣國!”
“你血口噴人!”陳公公氣得渾身發抖。
溫雪湄上前一步,語氣痛心疾首:“妹妹,我都已經原諒你給我下蠱了,可是你,你怎可通敵呢?”
“通敵?”溫令儀的心猛地沉入深淵,連辯解都覺得徒勞。
林懷瑾心疼地扶著溫雪湄,冷冷道:“本來公主已為你求情,讓皇上放你出來,可是如今......”
“你毫無悔過之心!”
說著他收斂了神色:“趁著皇上還不知道,你趕緊說是誰指使你?傳遞了什麼情報?”
“我沒有......”溫令儀的聲音微弱卻堅定。
“冥頑不靈!”林懷瑾失去了耐心。
溫雪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後,他揮揮手命人拿來刑具。
在溫令儀麵前,將陳公公活活打死。
“不要!”她撲到瀕死的陳公公麵前,泣不成聲。
“公主,好好,好好活著......”老人話未說完便咽了氣。
可不等她再多看幾眼,就被侍衛粗暴地拖了起來。
不顧她滿身的傷口,拖行著,穿過陰森漫長的宮道。
最終被投入了皇宮最深處、最陰暗潮濕的地牢。
鞭子抽打在早已血肉模糊的背上,鹽水澆淋在焦黑的腳底,針紮指尖......種種酷刑輪番上演。
他們逼問著根本不存在的“同黨”、“密信”、“燕國聯絡方式”......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溫雪湄覺得無趣,她就像一件被榨幹價值的垃圾,再次被丟回冰冷的寢宮。
溫令儀躺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
死亡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脫。
她艱難地坐起身,卻瞥見牆角一隻被人遺棄、殘破不堪的紙鳶。
回憶洶湧而來:母妃含笑教她放飛,父皇笨拙地理線。
而林懷瑾躲在假山後,舉著新做的紙鳶,眼睛晶亮,笑容純粹。
“嗬......”一聲帶血的輕笑從喉間溢出。
原來最痛的刑罰,是將最珍視的過往,撕碎踐踏成塵。
心,徹底死寂成灰。
就在黑暗即將徹底吞噬她時——
“噠!噠!噠!”
清晰有力的馬蹄聲,驟然穿透厚重的宮牆!
洪亮通傳,如驚雷炸響死寂的黎明:
“燕國迎親使團——到!”
溫令儀死寂的瞳孔驟然緊縮!身體劇顫!
終於可以離開這煉獄!
無論前方是深淵還是魔窟!
她用盡殘存的氣力,撐起破碎不堪的身軀。
目光灼如即將燃盡的烈焰,死死盯著那緊閉的生路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