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京都繁華,疾馳兩個多時辰未停。
素雪心中憂慮回城太晚,輕聲探問:“小侯爺......我們去何處拜神?”
許筵玉掀開車簾:“連雲峰。山頂有座十年不到的武神廟,想是不甚出名。”
素雪向外望去,熟悉的峰巒輪廓讓她心口一窒:“是......山頂武神廟後的斷崖邊,有棵很靈驗的姻緣樹......”
許筵玉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也知曉?”
素雪垂眸,指尖掐入掌心。
她自然知曉。十年前那場匪寇屠村後,是威遠侯府出資在此建廟,超度亡魂。
這連雲峰,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山路剛被雨水衝刷過,台階濕滑冰冷,素雪走得顫顫巍巍。
許筵玉步履矯健,起初稍作停頓等她,行至半山腰漸不耐煩,揮手命她:“你就留在此處等著。”
素雪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木後,歇息片刻,仍咬牙向上攀去。
武神廟正殿側後,矗立著一方黑色石碑。
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連雲村慘案中喪命者的名字。
她養父母的名字,赫然在列。
賣身侯府十年,身不由己,從未能回來祭拜。
今日既是故土重遊,她必須去碑前叩拜,上一炷清香。
行至廟門前,卻被守門沙彌攔住:“阿彌陀佛。女施主且慢,楚王妃自今日起在本寺帶發修行,靜心禮佛。此處暫不接待女客,若為求姻緣,恐要失望了。”
素雪一愣,忙解釋:“小師父誤會了。不求姻緣,我是陪我家小侯爺一起來的。”
沙彌不為所動,伸手道:“那煩請出示侯府信物。”
信物?素雪下意識按住胸口藏玉處,這如何能示人?
焦急間,她眼角瞥見廟門內姻緣樹下,侯府車夫正倚著樹幹打盹。
有信物了!
素雪心頭一鬆,對沙彌道:“煩您稍候。”
她快步跑向車夫方向,欣喜喚道:“小侯爺!”
許筵玉聞聲回頭。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濕滑的苔蘚讓她腳下一滑,重心失控,整個人朝著右側陡峭的懸崖栽去!
“當心!”許筵玉瞳孔驟縮,身形如電猛撲過來,一把抓住她手腕往回帶,口中怒斥:“眼睛看路!”他自己腳下碎石卻因這猛力滑落深淵。
素雪驚魂未定,眼中含淚,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對不起......奴婢沒留神......”
她想試著挪動站穩,腳踝卻傳來鑽心刺骨的劇痛,再次跌回他堅實的懷抱。
“我的腳......”
許筵玉繃著臉,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回姻緣樹下,將她安置在凸起的樹根旁。
素雪又驚又羞,慌忙掙紮:“小侯爺的手是用來保家衛國的......怎能......”
“難道讓我背你下山?”許筵玉眉峰一挑,沒好氣道。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隻是怕疼。”素雪急中生智。
“不是便好。”許筵玉半蹲下來,按住她不安分的腿。
素雪緊張得額頭沁出細密汗珠。
許筵玉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手上稍稍加重力道,口吻難得帶上點哄意:“骨頭沒事,揉開就好。難得來此,可要許個願?”
她坐在樹根上,正好可以俯視他專注的側臉。
山風吹拂著他額前幾縷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
素雪的心跳驟然漏跳一拍。
“奴婢想......”她鼓起勇氣,聲音輕得像要散在風裏,“想一直陪在小侯爺身邊——啊!”
“哢嗒”一聲脆響,伴隨著劇痛!骨頭歸位。
素雪疼得眼前發黑,幾乎暈厥。
再緩過神睜開眼,發現樹下多了一個身穿綾羅、神情倨傲的高挑女子。
那女子敷衍地行了個禮,目光落在素雪身上,帶著冷冽的不屑:“王妃說了,這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