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書月顫抖搬開最後一塊木塊。

沈硯歸將雲疏音護在身下，所有石塊和木塊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沈…殿下，”她輕聲喚著。

聞言，他指尖輕顫，“先救太子妃......”

話未說完，沈硯歸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遇到危險時，書月願意為他豁出命，可他卻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她，用自己的命護住了雲疏音......

書月下意識的抱住了他，可他的手卻始終緊緊拉著雲疏音。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痛了，可心口依舊悶的喘不過氣。

......

“服藥。”

書月麻木地接過碗，裏麵漆黑的藥汁散發著刺鼻的腥苦味。

抬頭望去，東宮偏殿裏跪著兩排麵色慘白的宮女，這些人和她一樣，都是太子妃的試藥人。

自從摘星樓坍塌那夜起，雲疏音就一直高燒不退，太醫院所有禦醫輪番診治。

沈硯歸放話，“若太子妃出事，你們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太醫無奈之下，這些宮女都成了試藥人。

“快喝！”身後的侍衛推了書月一把。

她閉上眼，仰頭一飲而盡。

藥液滑過喉嚨，像吞下了一團火，從內到外灼燒起來。

胃一下下抽痛著，她蜷縮在地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太醫對身旁藥童說，“服藥後立即腹痛，麵色蒼白。”

疼痛越來越劇烈，仿佛有人在她腹中攪動一把燒紅的刀子。

書月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卻壓不住那股從五臟六腑湧上的灼痛。

“啊——”

旁邊的宮女突然慘叫一聲，整個人抽搐起來，口中吐出白沫。

兩個侍衛立刻上前，將她拖了出去。

殿門外傳來一聲悶響，隨後是鐵鍬鏟土的聲音。

書月死死捂著嘴，不讓自己吐出來。

昨天死的宮女，現在就埋在殿外那片芍藥花田下......

清晨她偷偷望去，還能看到新翻的泥土上殘留著血跡。

明明再過兩日她就可以出宮了，她不想死！

“太子妃今日似乎有反應。”

“明日給這群宮女加大劑量，太子妃再不醒來，我們都得死......”

聽著太醫和侍衛的話，書月指尖死死掐進掌心。

太子妃雲疏音金枝玉葉，出事被沈硯歸護在身下，昏迷不醒有說不清的宮女給她試藥。

她的命何其金貴？

書月閉上眼苦笑一聲，剛剛死的那個宮女是玉盞。

在東宮待了七年，上個月她收到家裏消息說她嫂子給她生了個小侄子。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去看看家人，就悄無聲息埋葬在了花田裏。

視線開始模糊，書月趴在地上，指甲摳進青磚縫隙，磨出了血也渾然不覺。

腦海中走馬燈般閃過許多畫麵......

她想回家了。

一夜昏昏沉沉過去。

天剛蒙蒙亮，殿門就被粗暴地推開。

“今日試新方，”太醫指著麵前一排藥碗，“太子妃昨夜脈象轉穩，今日加重劑量，務必找出最佳配方。”

書月盯著那碗藥汁，胃裏下意識絞痛起來。

身後的宮女已經開始啜泣，她拉著書月的衣角，“我不想死......”

書月扯了扯嘴角苦笑。

眼前的宮女才十五歲，今年才入宮......

可她有什麼辦法呢？她連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天都說不準。

“我不喝！”小宮女突然尖叫起來，轉身就要跑。

侍衛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狠狠摜在地上。

“不喝？”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廊下傳來，“那就現在死。”

沈硯歸緩步走來，身後跟著一群太醫和侍衛。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小宮女拚命磕頭，額頭上很快見了血。

沈硯歸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書月麵前，“你先來。”

她抬眼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顫抖著接過藥碗，在眾人注視下仰頭飲盡。

這次的藥更加苦澀，疼痛來得比昨日更迅猛。

一瞬間，她整個人都跪倒在了地上，指甲陷入地麵。

“記錄服藥後反應劇烈，腹痛嘔血......”太醫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繼續觀察。”他丟下這一句就甩袖離開了。

疼痛一波接一波，像有人在我體內放了一把火，又澆上熱油。

書月在地上翻滾，咬破了嘴唇和舌尖，猛嘔出了一口鮮血！

“沈…硯歸…”她無意識地呢喃著這個名字，早已分不清是愛還是恨。

藥效席卷而來，書月感覺自己的內臟正在融化，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在麵前的地磚上。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

她仿佛看見一道熟悉身影站在殿門口。

“殿下......”她想伸手，卻隻抬起半寸就無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