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拒絕的念頭剛起，下一條信息緊隨而至，字字如冰錐。

“不來，骨灰永世不見。”

楚意涵盯著刺目的屏幕，滿嘴苦澀彌漫開來。

真正愛你之人，怎會用你至親的遺骸相脅？

翌日十點，楚意涵準時抵達片場。

導演匆匆迎來，臉上堆著尷尬的笑。

“楚小姐，實在不好意思，辛苦您來救場。婉兒小姐的替身突發狀況來不了，隻能麻煩您了。”他搓著手，眼神閃躲。

讓她給沈婉兒當替身？

“姐姐，”沈婉兒一身古裝，妝容精致，嬌俏地跑過來拉住楚意涵的手，“本想找別人的，可阿澤說不用麻煩，直接找您就行了。”她笑容甜美，眼底卻滿是得意。

楚意涵麵無表情地抽回手，目光冰冷地轉向導演。

“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沈婉兒搶在導演前麵開口，塗著蔻丹的手指遙遙指向片場一側，“替我從那九十九層台階上，滾下去。”

楚意涵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石階陡峭嶙峋，角度刁鑽。

導演輕咳一聲，試圖緩和氣氛：

“楚小姐，劇情需要，安全措施都到位了，您放心。”

安全？沈婉兒眼中閃爍的光芒告訴楚意涵，這不過是她羞辱自己的新把戲。

見她沉默，沈婉兒狀似無意地晃了晃腕上一條鑲鑽的手鏈。

那是楚意涵姐姐的遺物！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楚意涵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一片死寂的荒蕪。

“我拍。”

“Action！”導演一聲令下，兩個場務粗暴地推倒楚意涵。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沿著那九十九級冰冷堅硬的石階翻滾而下。

骨頭撞擊石階的悶響清晰可聞，每一下都痛徹心扉，粗糙的石麵磨破衣衫，在皮膚上劃出道道血痕。

滾到底層，天旋地轉，五臟六腑仿佛移了位，眼前陣陣發黑，幾近虛脫。

“卡！”導演喊道，卻因沈婉兒一句輕飄飄的“露臉了，穿幫了”，要求重拍。

楚意涵強撐著劇痛的身體站起，聲音嘶啞：

“可以走了？”

“辛苦姐姐了，”沈婉兒笑得人畜無害，“澤哥說後麵那場墜橋落水的戲，也麻煩您代勞一下哦。”

冰冷的絕望瞬間蔓延楚意涵的四肢百骸。

她被帶到搭建好的“斷橋”處，寒冬臘月，人工河的水冒著森森寒氣。

工作人員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入水中。

刺骨的冰水瞬間淹沒頭頂，寒意如萬根鋼針紮進骨髓，凍得她四肢瞬間僵硬麻木。

恰在此時，傅允澤來探班了。

他看到水中狼狽掙紮、凍得瑟瑟發抖的楚意涵，腳步下意識地向前一動，眉頭微蹙。

然而下一秒，沈婉兒已小鳥依人般撲進他懷裏，導演也立刻諂媚地迎上去解釋著什麼。

凍僵的耳朵嗡嗡作響，楚意涵聽不清具體言語，隻清晰地捕捉到傅允澤透過喧囂傳來的一句冰冷話語：

“讓她好好拍，別裝。”

冰水沒頂的瞬間，意識模糊，楚意涵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初遇傅允澤的場景。

少年時的他見她意外落水，毫不猶豫地躍入泳池，單臂將她扛起，聲音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亮和焦急：

“小涵別怕！沒事了！”

那個會為她冒雨跑遍半個城市買特定牌子姨媽巾的少年，如今，成了冷眼旁觀的人。

“再來一次！表情痛苦點！掙紮要真實！”導演冰冷無情的指令透過水麵傳來。

楚意涵咬著牙，不再徒勞掙紮，任刺骨的冰水一次次吞噬自己。

“卡！這條過了！”導演終於滿意點頭。

楚意涵凍得渾身青紫，牙齒打顫，幾乎無法站立，踉蹌著想要爬上岸去休息室取暖。

“啊——！”人群驟然爆發出驚呼。“婉兒姐！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