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因一項采訪任務回到了家，家裏人卻誤以為我清閑，給我安排了一場他們眼中的門當戶對相親。

據說女方是本地龍頭企業家“回春堂”的獨女，家業興盛，本人更是留洋歸來的高材生。

我正好能接觸一下當地的企業家，特意找了一餅極為稀有的陳年茶餅作為見麵禮。

可我人還沒進“回春堂”的大門，一個衣著光鮮的男子便箭步上前攔住去路：“等等！你是哪個公司的？來“回春堂”要登記，不許偷拍，交出手機讓我檢查！”

我眉頭微蹙：“這位先生，請你說話講根據，我偷拍了什麼？”

他輕蔑地笑了一聲：“哈！就你這個附近的鄉巴佬，來這裏的哪個不是為了打探我們‘回春堂’的秘方！”

可能是我地道的家鄉話，讓他瞧不起同鄉？

考慮到在女方的門口，我壓下不快：“如果你繼續這樣毫無根據地誹謗，我保留法律訴訟的權力。”

我的話似乎引爆了男子的笑點，他誇張地大笑起來：

“要告我？土包子，在這錦城，‘回春堂’就是法，你以為法院是你家開的？”

我眉毛一揚，目光越過他，投向了那個剛剛出現在門口的身影：

“姚曼薇小姐是嗎？我倒是很好奇，這錦城的法，真的是你們‘回春堂’定的？”

1

盡量不能因負麵情緒影響了相親。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人不能跟看門狗一般見識，我安慰自己。

若是整個回春堂集團都對來訪的人如此接待，那真是給錦城的人丟臉。

但姚曼薇的回應，充滿了不屑：“哪來的本地混子？”

她甚至沒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直接對那男子吩咐：“高鵬，你在外麵候著，我今天有個重要的約見。從京城來的，給我注意點。”

我明白了，姚曼薇並不知道我就是她的相親對象，因為我的工作性質，很少拍照。家人也沒有我的照片給她傳。

看著這個高傲的相親對象，我無奈地搖搖頭。

高鵬轉向我，語帶嘲弄：“你這小子膽子不小，竟敢這樣同我們小姚總講話！也就是她今天有要事，懶得和你計較！”

“我勸告你一句，趁著她沒改變主意，趕緊把手機給我看看拍了什麼?別讓我們上手段，自找麻煩！”

我怒意漸起，聲音轉冷：“指控我偷拍，你總得拿出點真憑實據！”

“真憑實據？你就不像好人，在我公司門口晃悠，就要檢查你的手機。”

我見他完全是強詞奪理的做派，不願再多費口舌：“那就查看這裏的錄像好了，我根本就沒用手機！”

此言一出，那人臉上盡是譏笑：“查看錄像？口氣真不小，回春堂的秘方都是宮廷秘方！這裏的影像資料是你一句話就能看的，連局長都沒權利看。”

隨即，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是知道我無法調取錄像，我拿你沒辦法？”

我克製著情緒，摸出電話準備聯絡有關部門，即便麵對一個潑皮，我也堅持用理性對待。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振動起來，是姚曼薇打來的電話。

我剛要接電話，高鵬猛上前一步，來奪我的手機。

我一慌，閃躲他。手機他沒搶到，可我手中裝有茶餅的木盒瞬間被他奪了過去。

那人毫無顧忌地掀開盒蓋，看到裏麵的茶餅時卻鎖起了眉頭：

“哼！你倒是會偽裝，用這玩意兒當幌子！裏麵是不是有偷拍設備？”說著他打開茶餅。

我從未見過如此蠻橫之人，氣憤地說：“把盒子還給我！”

“你算什麼角色也配命令我？！我今天就不還，你能如何？”

高鵬在姚曼薇麵前向來跋扈，見我態度強硬，頓覺受辱，被徹底激怒，抓起那餅茶就狠狠地掰成了兩半。

“哢！”

緊實的老茶餅應聲斷裂。

高鵬直接將茶餅丟在地上，用皮鞋尖碾了碾，接著伸手來推我：“你這人太可疑，我要搜身！”

積蓄的怒火在此刻噴發，我手腕一翻精準地扣住高鵬的手腕關節，讓他痛得半跪在地：“看來你是聽不懂文明的語言？”

“啊——！”

高鵬立刻發出了扭曲的痛呼聲，滿眼難以置信地嘶吼：“我是回春堂的保衛科長，你竟敢動我，你是不想在錦城混了？”

話音未落，一道冰冷且含著怒氣的聲音傳來：

“放開他！”

2

“你是什麼人，竟敢動我的回春堂的人？”

姚曼薇臉色陰沉地向我逼近，口吻極不友善。

我放開鉗製，平靜陳述：“你的員工汙蔑我偷拍你們的機密，並且蓄意毀壞了我一份非常珍貴的茶餅。”

“誰汙蔑你了，你就是來偷配方的！”終於緩過勁來的高鵬，狼狽地奔到姚曼薇身旁，狗仗人勢的嘴臉。

“小姚總，這小子在門口轉悠半天了，不懷好意！”

“什麼？！”姚曼薇勃然大怒，“最近總有人匿名舉報，想敲詐我們回春堂。但凡有形跡可疑者，絕不要放過！”

高鵬繼續煽風點火，“小姚總，他得手後還用這破茶葉盒子做掩護，真正偷拍設備肯定在他身上！”

姚曼薇怒視著我：“既然你聲稱自己是無辜的，那就讓高鵬檢查一下你的隨身物品，以示清白！”

“恕難從命！”我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絕。

任何公民，都沒有義務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接受這種侵犯人權的搜查，這是對人格的踐踏！

“不敢讓我們搜，你就是心裏有鬼！”高鵬立刻叫嚷起來。

姚曼薇更進一步：“那就沒什麼可談的了，高鵬，馬上喊你的人！”

回春堂集團的門口漸漸地聚集起不少路人。

“這人真是沒腦子，想舉報也不能明著拍啊，碰上回春堂千金可倒黴了！”

“唉，還不趕緊跑，回春堂的保安可都是練家子！”

“這小子，聽口音應該就是隔壁村的，要吃席了！”

不多時，幾個穿著統一製服的壯漢便趕了集團門口，來勢洶洶地將我包圍。

我並未理會他們，目光直視姚曼薇：“姚小姐，我建議你到此為止。一旦越線了，你們整個集團都要付出代價！”

“嗬！”姚曼薇發出一聲嗤笑，眼神裏滿是鄙夷，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因為個人習慣，我向來穿著低調，身上這件休閑品牌很大眾。

因此姚曼薇順理成章地將我劃歸為無名之輩，嘲諷地說：

“哦？那我倒真想見識一下，是什麼樣的代價！”

我不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僅是蹲下身，將那些碎裂的茶餅小心翼翼地收回木盒，然後平靜地說：“也好，你們就看看是什麼代價。”

高鵬毫不留情地譏諷：“這點破茶葉末子還當個寶，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貨色！”

隻有姚曼薇在看到我鎮定的舉止時，心底莫名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但這念頭一閃而過，她便想起了今天被放鴿子的約會，立刻滿臉不悅地撥通了電話向她父親訴苦：

“爸，你不是說那位從京城來的林記者嗎？為什麼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行吧，那就隻能再約了。您放心，我一定我不會任性的，你女兒也是很有魅力的！”

我聽著背後的對話，心中暗笑。

恃強淩弱、顛倒黑白、愚昧無知還極度自信。

幸虧，看到了這個大小姐的本來麵目。

3

“偷拍，還敢打人，我看你是自尋死路！動手，把他的東西全部查一遍！”

姚曼薇一聲令下，幾名安保人員就麵帶不善地圍攏過來。

“等等！”我抬手示意，看著姚曼薇，“我給你們看手機，如果沒有拍就讓我走？”

我這次時間緊迫，今晚就要發第一批稿件。回春堂的問題隨時可以深挖，但新聞稿子不能傳回台裏，這可是大事。

“可以！”姚曼薇高傲地揚起下巴，“你如果早這麼配合，又何必把場麵弄得這麼難看！”

我給他們看了手機相冊，“都看清了嗎，今天根本就沒有拍照片，現在我能走了嗎？”

姚曼薇帶著疑問看向身旁的高鵬，高鵬立刻會意：

“小姚總，他這麼能言善辯，肯定是老手。老手肯定不會用手機偷拍，還是要搜身，不能讓他走！”

姚曼薇立刻被說動，再次示意安保人員將我困住。

我麵色一沉，“姚小姐，你這是打算出爾反爾？你的人毀了我的好茶，我還沒追究，你們的什麼秘方能值多錢？”

“他蓄意損毀他人財物，數額已經達到立案標準，這不僅需要賠償，還要承擔刑事責任！”

“噗哈哈哈哈！”

我的話音剛落，高鵬就爆發出誇張的大笑，連一向矜持的姚曼薇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朋友，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拿塊發黴的茶葉就想敲詐我，還刑事責任？”

“這玩意兒黑得跟鍋底灰似的，能值二百塊錢嗎？”

說著，高鵬就從錢夾裏取出一張名片，用兩根手指夾著，輕蔑地彈到我胸前：“喏，拿著去回春堂的藥鋪裏領一盒新茶，算我賞你的！”

我沒有理會高鵬的愚蠢，而是將木盒裏的碎茶展示給姚曼薇，“姚小姐，你的員工見識短淺，我相信你的眼界不至於也這麼狹隘吧？”

姚曼薇看到那茶餅斷麵上獨特的紋理和色澤，眼神裏掠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她就不屑地開口：

“我們回春堂是經營中藥的，藥茶同源，你這塊仿品做得太真了，但這種級別的孤品老茶，根本不是你這種人能接觸到的，碰瓷道具選得不夠專業。”

聽到這話，我搖頭歎了口氣，真沒想到回春堂白白有自己的茶葉品牌，但老總是竟憑人看茶。

這樣的管理者要是執掌回春堂，恐怕連倉庫裏的藥材被換成爛樹根都發現不了。

高鵬卻愈發囂張：“聽到了嗎，回春堂可不是你能隨便訛詐！”

“茶餅的事我算跟你兩清了，現在還是要搜你身，別廢話了！”

我瞥了一眼手表，離截稿時間越來越近，如果我不能按時提交稿件，這可是新聞事故啊。

4

“我把話說明白，今天不讓我們搜身，你休想走出這個門！”姚曼薇仍在不可一世地發布最後通牒。

我怒氣已無法抑製，反問道：“你們沒有任何實質證據，就要對我搜身，錦城是沒有王法了嗎？”

“我公司的保安經理懷疑你偷拍，這就是證據，我不信他難道信你？有膽量你就去起訴我好了！”姚曼薇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態。

“姚小姐，你已經幹擾到我的工作了。我還有非常緊急的工作，整個團隊都在等我的稿件。”

姚曼薇一臉鄙夷：“誰幹擾你了？就你這無賴像，除了偷拍還有什麼工作？”

“你敢說你單位的名稱嗎？你相不相信我現在打個電話，就能讓你所在的單位把你開除，這樣你就再也不用趕稿了！”

我真是被這個女人的狂妄所折服，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她有什麼通天的能耐，一個電話就能讓台裏開除我。

就在這時，高鵬忽然有了新發現：“姚總監，我剛才看見他上衣口袋裏別著一支筆，看著很特別。那裏麵很可能就是微型偷拍設備，我們拿來看看！”

我立刻警覺起來：“那隻是我的工作錄音筆，裏麵是采訪的資料，任何人都無權擅自查看！”

“哼，危言聳聽，我今天非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姚曼薇完全不講道理，直接示意安保上前控製住我，伸手就要來奪我口袋裏的筆。

我當過3年兵，如果隻是一兩名安保，我還能應付，但此刻麵對的是一群人高馬大的保安人員，心裏也沒底。

我發出最後的警告：“姚曼薇，這支筆裏的內容你承擔不起。我勸你立刻住手，否則整個回春堂集團都會受到牽連！”

姚曼薇對上我嚴厲的目光，內心閃過一絲遲疑，但隨即被傲慢所取代：“這話你已經重複過兩次了，除了口頭威脅，你還有別的本事嗎？”

我心中一驚，回春堂有這樣一個繼承人，也算是親手敲響了自己的喪鐘。但我的資料是采訪534號工程的絕密資料，這個資料要是曝光後果不堪設想。

眼見姚曼薇就要將錄音筆拿去研究，雖然我知道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播放開關，但我還是趁安保鬆懈的瞬間，猛地掙脫，試圖奪回。

爭搶之中，姚曼薇被我激起了怒火，“你敢跟我搶？這麼害怕被發現是嗎？好，既然如此，那誰也別想得到它！”

說完，她竟雙手用力，將我的錄音筆當場掰成了兩段。

我注視著她瘋狂的舉動，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但她還是選擇了最愚蠢的道路。

很顯然，她親手毀了回春堂集團！

唯一慶幸的她沒看到裏麵的資料，否則小命不保。

掰斷錄音筆後，姚曼薇的怒氣未消，立刻撥通了一個號碼：

“爸，匿名舉報人找到了，還動手傷人，你馬上可以問出幕後的人了！”

電話掛斷，她便對我發出威脅：“你小子等著，我爸馬上就到，他的處理方式可比我直接得多。你的時間不多了，現在坦白還來得及！”

我心中隻有冷笑，她到現在都還沒意識到，真正時間不多的人，是她和她的回春堂。

我臉上毫無懼色，從容地發出一條短信，平靜地回應：“好，我正好也想見見姚總，跟他說清楚，他是怎麼死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姚曼薇低聲啐了一口。

沒過幾分鐘，高鵬就興奮地叫了起來：“小姚總，您快看外麵！”

隻見遠處，幾輛掛著特殊牌照的黑色轎車領頭，後麵跟著一輛印有“錦城公安”字樣的執法車，正肅靜而迅速地駛來。

“姚總怎麼把公安局的人都請來了，他們來了反而就不好審了？”高鵬有點納悶。

姚曼薇眼前一亮，以為是父親動用了關係，立刻滿麵春風地迎了上去。

5

姚曼薇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準備迎接父親派來為她撐腰的人。

高鵬更是激動地湊上前，臉上是藏不住的諂媚笑容。

“小姚總，我就說吧，在錦城，沒人敢不給姚家麵子！”

車隊莊嚴肅穆地停在了回春堂的大門口。

周圍的看客們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要如何收場。

為首那輛黑色轎車的車門打開了。

走下來的是一個麵容威嚴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肩章和沉穩的氣場，無不彰顯著他顯赫的身份。

市公安局的趙局長，姚曼薇在新聞上見過他！

她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趙局長，您怎麼親自來了？這點小事，還勞煩您......”

趙局長顯然也認識姚曼薇，但隻是點了點頭，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在姚曼薇和高鵬震驚地注視下，趙局長向我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