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典禮後台,我聽見顧星河對記者說:
他獲獎的劇本創意來自和黎雪婷的「靈感碰撞」。
當晚,我跟他提了離婚。
「就因為一句場麵話?」
他有點難以置信。
「對。」
「別鬧了,這次想要什麼?」
他的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無奈。
8年,把他從無名小卒捧上影帝寶座,他以為我所有的情緒,都隻是在索取報酬。
可他不知道。
離婚隻是最後一步。
劇本我賣了,核心團隊也帶走了。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去遠離喧囂的地方,完成自己兒時的夢想。
這一次,我不想再做他的影子了。
01
「就因為剛才台上提了黎雪婷沒提你?」
顧星河往對麵沙發隨意一趟,語氣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我點了點頭:「你就當是吧。」
「季明月,你的格局呢?」
他扶著額頭,像是聽到什麼笑話。
「那就是場麵話,為了宣傳,為了熱度,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懂?」
「我沒有出軌,沒有家暴,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他終於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不耐煩。
「說吧,這次又想要什麼?」
我沒有回答,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
顧星河的聲音清晰傳出:
「季明月?她就是個寫字機器,沒有感情,隻懂結構。」
「我給她一個需求,她就能不吃不喝地寫。」
「說白了,沒有我,她的本子就是一堆廢紙。」
緊接著是黎雪婷嬌滴滴的笑聲:
「星河哥你真壞,不過確實,有些人啊,總以為自己很重要。」
顧星河臉色驟白,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伸手想搶我的手機: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低賤手段了?」
「怎麼,敢說還不敢讓我聽到啊。」
我輕輕一晃,避開他的手。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
但我沒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徑直從包裏拿出兩份文件,推到他麵前。
是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和《資產剝離協議》。
「我們的共同財產,除了這棟別墅,都按婚前協議分割。」
顧星河拿起文件快速翻閱,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的資產,你一分都別想拿走!」
他猛地一拍桌子,紅酒杯被震得晃動,液體濺到白色桌布上,比血還刺眼。
「你忘記十年前那份協議了嗎?」
我提醒他,「你為了'保護自己'而簽的那份。」
他點頭,那時候他剛有點名氣,覺得我配不上他,生怕我分他的財產。
「我在那份協議裏加了一條補充條款。」
我的聲音很輕,「所有由季明月創作的知識產權,包括故事大綱、劇本、人物小傳,其所有權及收益權,永久歸屬季明月個人。」
顧星河愣住。
他當時根本沒仔細看那些條款,覺得我不可能動什麼小心思。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僵局。
黎雪婷抱著一疊文件站在門口,看到我們,立刻露出無辜又擔憂的表情。
「星河哥,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她聲音軟糯,眼神在我和顧星河之間遊移。
「沒事,進來吧。」
顧星河勉強擠出笑容,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狽的衣領。
黎雪婷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看到桌上的文件,故作驚訝:「這是......」
「離婚協議。」
我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她捂住嘴,眼圈瞬間紅了:
「明月姐,你別怪星河哥,采訪上的話是我建議他那麼說的,我隻是覺得這樣更有話題性,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楚楚可憐的樣子,配上一心為別人著想的說辭,倒是把自己說得委屈又偉大。
「雪婷也是為了工作,你別遷怒。」
顧星河將黎雪婷護在身後,眼神裏透著保護欲。
我笑了,笑得眼眶發紅。
認識18年,戀愛3年,結婚5年,他從來沒有這樣護過我。
哪怕麵對投資方的刁難,媒體的惡意中傷,他都隻會說:
「明月,你是專業的,我相信你能處理好。」
「顧星河,你錯了。」
我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決絕的聲響。
「不是劇本沒有你不行,而是你沒有我,什麼都不是。」
說完,我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黎雪婷小聲的安慰:
「星河哥,別擔心,明月姐可能就是一時賭氣,氣消了會回來的。」
我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顧星河和黎雪婷站在一起,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像是要為她擋住所有的風雨。
而她嬌小的身影依偎在他身側,仰望著他,滿眼崇拜。
十八年了,我從未和他有過這樣的畫麵。
原來不是他不懂得保護,隻是他想保護的人,從來不是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02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出現在星月工作室。
電梯門打開,熟悉的辦公區域映入眼簾。
牆上還掛著顧星河意氣風發舉著獎杯的照片,旁邊是我們團隊的合影。
我徑直走向會議室。
核心策劃、編劇、宣傳團隊的八個人已經在等我。
他們臉上都帶著同樣的表情,疲憊中夾雜著期待。
「電子合同都看過了嗎?」
我開門見山。
「明月姐,我們早就想跟你單幹了。」
首席策劃陳瑤率先開口,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這些年憋屈壞了,每次你嘔心瀝血的創意,最後功勞都成了顧影帝的‘靈光一閃’」
「就是,現在還加進來一個黎雪婷,我們都替你覺得不值!」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
「工資翻倍,年終獎按項目分紅。」
我把打印好的勞務合同推到他們麵前。
沒人猶豫,簽字聲此起彼伏。
我看著他們,心裏湧起一陣暖流。
這些人從最艱難的日子跟著我一路走來,見證了無數項目的誕生。
沒想到最先走丟的,居然是顧星河。
「收拾東西吧。」我說。
辦公室瞬間忙碌起來。
十點半,顧星河的聲音在走廊裏響起:「都在幹什麼?」
他推開門,看到一個個搬著箱子往外走的員工,臉上的宿醉和疲憊瞬間被震驚取代。
「陳瑤,你們這是要去哪?」
他攔住正要離開的首席策劃,聲音略微顫抖。
「跟季老師走。」
陳瑤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給你們漲工資,翻倍,不,三倍!」
顧星河急了,「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現在就要走?」
陳瑤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顧總,我們跟的是季老師的才華,不是你的名氣。」
顧星河臉色鐵青,嘴唇翕動,卻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衝向我,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
「服務器裏的項目資料呢?」
「所有屬於我的創意和未完成稿,都已經依法清空。」
我繼續整理著桌上的文件,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你瘋了嗎?」
他一掌拍在我的桌子上,「那些項目價值上億!」
我抬頭看他,眼神冰冷:
「那些項目的核心創意都是我的,現在我收回來,有問題嗎?」
「季明月,你別太過分!」
黎雪婷也跟著衝了進來,指著我的鼻子。
「做這麼絕就沒意思了,一點都不念舊情!」
我沒理她,隻是對顧星河說:
「工作室的租金下個月到期,記得續費。」
「哦,對了,法人還是你,如果解散,員工的遣散費也記得結一下。」
「你真的要這麼做?」
顧星河的聲音裏帶著絕望。
我合上手提包,從容走向門口:「我已經做了。」
「明月姐,你這樣對星河哥不公平!」
黎雪婷不依不饒地攔住我,「他這些年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樣報複他?」
我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嘲諷:
「報複?我隻是在收回屬於我的東西。」
「可你們是夫妻!」
黎雪婷的聲音尖銳起來,「夫妻之間哪有分得這麼清楚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覺醒來就忘了?我昨晚可是當著你麵簽的離婚協議。」
黎雪婷突然愣住,顯然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
「季明月,你回來!」
顧星河在身後咆哮,聲音裏充滿無能狂怒。
「你以為離開我你還能做什麼?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我沒有回頭,直接走向電梯。
樓下,司機早已等候多時。
「去機場。」
03
飛機爬升的轟鳴聲中,我閉上了眼睛。
夢境如潮水湧來,將我拖回七年前的夏天。
那時剛畢業,顧星河還沒有拿到影帝。
我們擠在小小的出租屋裏,他抱著我,在深夜裏一遍遍對我說:
「月月,你是我的繆斯,我的全部。等我成功了,一定給你全世界。」
我信了。
裹了砒霜的蜜糖,我一吃就是七年。
後來,黎雪婷進了公司。
她紮著馬尾,穿著白色襯衫,怯生生地跟在我身邊。
說話輕聲細語,做事小心翼翼,一副乖巧學生的模樣。
「明月姐,您真的太厲害了。」
她望著我滿桌的手稿,語氣裏滿是敬佩。
我笑了笑,一邊修改,一邊跟她分享一些創作細節。
她就坐在我旁邊,時不時把咖啡遞過來,貼心地問要不要調暗燈光。
然後意外發生了。
黎雪婷的咖啡「不小心」脫手,棕色液體瞬間布滿整張桌子。
當時《罪罰》劇本正卡在關鍵節點。
我熬了三天三夜,桌上的手稿紙密密麻麻記錄著人物關係和線索走向。卻瞬間化成模糊的墨團。
「對不起!對不起!」
她慌忙拿紙巾擦拭,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愣愣看著被毀掉的手稿,心疼得說不出話,感覺自己的孩子被人當麵扼殺。
顧星河聽到動靜趕過來,看到哭成淚人的黎雪婷,立刻皺起眉頭。
他看都沒看那些被毀掉的手稿,第一句話就是衝著我來的。
「季明月,你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東西就放在這讓她一個新人碰?」
他的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責備。
「雪婷是新人,毛手毛腳的,你應該多體諒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黎雪婷哭得更凶了:
「都是我的錯,星河哥,您別怪明月姐,是我不小心。」
「行了,別哭了。」
顧星河拍拍她的肩膀,動作輕柔。
「月月,你別這樣,人家都快被你嚇死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心裏一陣發涼。
被毀掉的是我的心血,被指責的是我,可得到安慰的,卻是她。
「沒關係。」我強撐著笑容,聲音幹澀,「重新寫就是了。」
黎雪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就被「愧疚」掩蓋。
「明月姐,我記得您剛才說的幾個關鍵點,我回去整理一下,也許能幫到您。」
我點點頭,心裏還存著感激,甚至為自己剛才的冷漠感到內疚。
兩天後,顧星河拿著一份整理稿找到我。
「月月,你看看這個。」
他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
「雪婷熬夜幫你完善的邏輯線,非常清晰,我突然感覺茅塞頓開了。」
我接過那份打印得整整齊齊的稿子,第一眼就僵住了。
上麵每一條線索,每一個推理節點,都是我手稿裏的內容。
一字不差。
「怎麼樣?」
顧星河期待地看著我。
「是不是很有啟發?我就說雪婷這孩子有靈氣!」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看到他眼裏的光芒,看到他因為「新靈感」而重新燃起的創作熱情,我沉默了。
「確實很好。」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空洞而遙遠。
「按這個思路寫下去吧。」
黎雪婷站在不遠處,嘴角掛著淺淺的、勝利的笑容。
我告訴自己,隻要核心創意還在我手裏,這些旁枝末節無傷大雅的。
現在想想,其實一切早有征兆了。
突然,飛機劇烈顛簸了一下,夢境戛然而止。
我睜開眼睛,舷窗外的景象將我拉回冰冷的現實。
我摸了摸臉頰,一片濕潤。
這場自欺欺人的夢,已經到該醒來的時候了。
04
沒了我的劇本,顧星河的口碑斷崖式下滑。
他後續推出的兩個項目,故事空洞,邏輯混亂,被觀眾罵得狗血淋頭。
投資方一個接一個撤資,新項目接連流產。
他瘋狂給我打電話,打不通就開始發信息。
從質問到威脅,再到哀求,情緒越來越絕望。
我一個都沒回。
手機震動了整整三天,第四天徹底安靜了。
我以為他終於接受現實。
直到陳導把一個鏈接發給我。
「丫頭,你前夫又開始作妖了,這次動靜還不小。」
我點開,是顧星河的媒體發布會。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坐在台上侃侃而談。
眼神裏重新燃起那種熟悉的、屬於勝利者的光芒。
比起前些日子的狼狽,倒像是滿血複活了。
「《尋骨》是我沉澱多年的原創心血。」
他的聲音通過屏幕傳來,洪亮且自信。
「一個關於仙俠的史詩級故事,世界觀龐大,人物關係複雜,這將是我的S+級巨製。」
台下記者興奮地舉手提問。
「顧老師,您能透露一下這個項目的創作靈感嗎?」
「這是我十八歲時就開始構思的故事。」
他的語氣裏帶著神聖的、不容侵犯的重視。
「多年來一直在我心裏發酵,現在終於有機會呈現給大家。」
旁邊的黎雪婷笑著補充,身份已經是《尋骨》項目的總編劇。
「其實《尋骨》的很多細節,都是我和星河哥一起完善的。」
她輕聲說道,「我們經常討論到深夜,我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那種屬於天才的、孤獨的堅持,非常打動我。」
記者好奇地問:「那您覺得這部作品最大的亮點是什麼?」
「世界觀的構建。」
黎雪婷的眼睛亮了起來。
「星河哥花了十年時間打磨這個故事,每一個細節都經過深思熟慮。」
「這份匠心,在如今浮躁的市場上太難得了。」
我放下手機,心裏隻覺得荒謬,隨後是徹骨的寒冷。
十年前顧星河還在各個劇組演路人甲,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付不起,哪有時間創作什麼仙俠大IP?
那個《尋骨》的仙俠故事,是我十八歲那年寫的,也是我所有夢想的起點。
存放資料的硬盤,還在舊家書房裏。
我走的時候,故意沒有帶走,果然他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陳導在旁邊看著我,神色複雜。
「丫頭,魚兒上鉤了,現在收網嗎?」
我搖搖頭,眼神堅定。
「不,我要等他飛到最高點,再親手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