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集團總部,頂層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鋼鐵叢林般的城市天際線。
林國棟坐在主位,臉色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掃視著下方正襟危坐的元老和高管們。華南區虧損的報告讓他眉心擰成了疙瘩。
我坐在他右手邊第三個位置,一個不高不低、足夠顯眼又不會太紮眼的地方。穿著淺杏色的套裙,長發柔順地束在腦後,低眉順眼,手裏捧著一杯溫水,時不時關切地看一眼父親。
標準的“孝女”姿態。
華南區的張總,那位被林國棟私下叫“三叔”的元老,額角冒汗,正艱難地解釋著庫存積壓和現金流緊張的問題。
他提出的解決方案老套而乏力,無非是再要一筆“周轉金”。
林國棟的手指在紅木桌麵上敲擊的節奏越來越快,帶著明顯的不耐。
就在張總的聲音越來越低,會議室氣壓低得快要凝固時。
我輕輕放下了水杯。
“爸......”
我怯生生地開口,聲音不大,帶著點猶豫和不確定,恰到好處地打破了沉默,
“我......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
林國棟敲擊桌麵的手指頓住。
“嗯?薇薇,你說。”
眾人的目光也充滿了輕視。
這位花瓶大小姐,能有什麼“想法”?
我微微坐直身體,雙手緊張地交疊放在膝蓋上,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紅暈,聲音依舊溫軟,語速卻清晰起來,
“張叔叔剛才說的庫存問題,主要是‘情懷經典’係列滯銷......我在想,能不能......嗯......把其中一部分經典版型,授權給我們集團下麵那個......拾光設計工作室?”
“拾光?”
林國棟眉頭一挑,顯然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旁邊立刻有助理低聲提醒,
“林董,是集團下屬的第七分公司,原主營中老年定製,之前一直虧損,去年轉給大小姐......練手了。”
“哦?”
林國棟看向我,眼神裏多了點興趣,
“薇薇,你說說看。”
“爸,拾光現在......嗯......主要做年輕人的輕奢快消和線上定製。”
“他們的設計師團隊很年輕,想法很活。我就想著,張叔叔那邊壓著的老版型,用料和工藝都是頂級的,就是款式有點......嗯......跟不上現在年輕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張總,連忙補充,
“我不是說張叔叔的設計不好!是......是市場變化太快了!”
我轉向林國棟,語氣帶上一點小小的“獻寶”,
“拾光的設計師可以把那些經典版型解構重組,加入潮流元素,用更輕量化的麵料和更快的供應鏈做出來,放到線上平台去打爆款,目標就是18-25歲的年輕群體。這樣......”
我聲音放低,帶著點“為集團著想”的懂事,
“一來能快速消化張叔叔那邊的庫存壓力,回籠一部分資金;二來,也能用這些經典版型的曆史底蘊給拾光的新品背書,提升品牌調性;三來,就算是失敗了,也是拾光這個小工作室自己的嘗試,跟集團核心業務無關,風險......也能框在最小範圍。”
最後一點,我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林國棟和在場元老最敏感的神經——風險隔離。
霓裳這艘大船,不能因為處理陳年舊貨而沾上汙點。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張總緊鎖的眉頭也鬆動了些。
這方案切中要害,給了他台階,也解了燃眉之急,更撇清了集團風險。
林國棟盯著我看了好幾秒,臉上露出了今天會議的第一個笑容。
“嗬,你這丫頭,悶聲不響的,倒真琢磨出點東西。”
“哪裏,都是在您身邊耳讀目染學到的。就像您以前教我說的,做生意,既要腳踏實地看現在,也要抬頭看路想未來。您看事情的眼光,從來都是最準的。”
我的聲音溫軟,沒有任何技術分析,沒有任何立場傾向,純粹是女兒對父親能力的盲目信任和推崇。
林國棟很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對張總說,
“老張,薇薇這個提議,我看可行。你們華南區和拾光那邊盡快對接,拿出具體方案。資金的事,等方案出來再說。”
張總如蒙大赦,連忙點頭,
“好的林董!那就有勞大小姐費心了!”
林國棟看向我,眼神溫和了許多,
“薇薇,看來把拾光交給你練手,沒白費。好好幹。”
他大手一揮,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慷慨,
“需要什麼資源支持,直接跟你王叔提。”
“謝謝爸!”
我立刻露出一個受寵若驚、帶著點小雀躍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得到了天大的獎勵。
隻有我自己知道,這笑容有多冰冷。
拾光?練手?
它早已是我藏在霓裳這頭巨獸腹中的一隻饑餓的、獠牙初現的幼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