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還在裝,沈老婆子氣得撲上去,嘴裏罵罵咧咧道,“你個死丫頭裝什麼裝,趕緊給我起來!”
她揚起手裏的掃把就要打。
村長徹底看不下去了,厲聲道,“老趙家的,你給我住手!”
沈老婆子不管不顧,那掃把狠狠落下。
沈老大撲到妻女身上,硬生生挨了打。
圍觀的村民們議論紛紛,有的在指責沈老婆子太狠毒了,有的則支持沈老婆子,覺得雖然是嫁給傻子,可有二十兩聘禮呢。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吵了起來。
場麵頓時大亂。
“我打死你個不孝子!”沈老婆子發了狠,不停的用掃帚抽打沈老大。
被護在母親懷裏的沈清棠,眼神陰沉。
村長和王嬸子上前來阻止沈老婆子。
沈老婆子還不停手,嘴裏咒罵著不幹不淨的話,張村長怒吼一聲,“夠了!”
這一聲怒吼,全場靜了下來。
沈老大從地上爬起來,擋在妻女麵前,他看了看眾人,目光最終落在張村長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堅定道:“村長,各位父老鄉親,你們也看到了,沈家容不下我們一家四口,今日要賣我的大閨女,過幾年就要賣我的小閨女......既然沈家容不下我們,請村長為我們做主,讓我們一家四口分出去,從今日起,各過各的!”
原本沈老大分家的心並不堅決,可今日發生的一切讓他明白。
不分家,他保不住兩個閨女,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媳婦。
這個家,必須分!
沒等張村長說話,沈老婆子先瞪圓了眼,“老大,你有種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麼?”
沈老大挺直腰板,聲音雖帶著顫抖卻字字清晰:“我說,我們要分家。”
沈老婆子的掃帚“啪”地摔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枯瘦的手指直戳沈老大額頭:“你個狼心狗肺的!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倒好,翅膀硬了要拆家?”
“拆家的是誰?”沈老大抬頭,泛紅的眼眶裏滿是血絲,“為了二十兩銀子,你連親孫女都要往火坑裏推!我媳婦進門這些年,哪頓不是最後一個吃飯?哪回生病不是硬扛著?”
他掀開妻子衣袖,醜陋的舊疤赫然在目,“這是去年冬天,您說她幹活偷懶,拿火鉗燙的!”
圍觀村民發出一陣驚呼。
王嬸子上前一步,拉住李秀蘭的手:“清棠她娘,你咋都不說呢?”
“說了有用?”沈老大媳婦別過臉,聲音哽咽,“在這個家,我們連喘氣都是錯。”
沈老婆子臉漲得通紅,跳著腳罵:“胡說!你個掃把星,淨會挑唆我兒子!”
她轉頭看向張村長,尖著嗓子喊,“村長,你可得給我做主!自古以來哪有兒子主動分家的?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張村長沉著臉,“這些年沈老大一家四口過的日子我們都看在眼裏,你和老沈確實太過分了,依我看,就分了吧。”
“我不同意!”沈老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哭起來,“老天爺啊,我命苦啊!養大的兒子要分家啊不給我養老啊......”
沈老二縮在人群裏,嘟囔道:“哥,你這不是讓村裏人看笑話嗎?”
“笑話?”沈老大冷笑一聲,“護不住自己媳婦閨女才是笑話!”
老二媳婦陰陽怪氣道,“大哥,要我說你家清棠就是太不聽話了,那楊村長的兒子是傻的,可是聽說長得不差,又家有良田不愁吃喝,她嫁過去吃香喝辣的,哪點不好?非要鬧成這樣,你們就是太慣著她了,以後怕是嫁不出去。”
沒等沈老二開口,一向溫柔的李秀蘭怒道,“這些年我和沈大賺錢養家,還要從牙縫裏擠出錢替你的兩個兒子出束脩,你們還不知足,把主意打到我閨女身上,你們還是人嗎,還要臉嗎!”
沈二媳婦不以為意,慢悠悠道,“你和大哥沒有兒子,將來全靠明理和文竹給你們養老,他們倆就是你們的半個兒子,你們出錢給他們讀書不是應該的嗎?何況聘金是給沈家的,那爹娘怎麼支配哪裏是我們做子女的能置喙的?那可是不孝。”
“再說了,明理讀書好,將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你們也跟著沾光不是嗎?”
“大哥,大嫂,人總得付出才能有收獲啊,光想著白嫖,那怎麼行呢。”
老二媳婦名叫孫月菊,娘家家境殷實,從前還跟著家裏兄弟上過幾年學堂。
說起話來那是條理清晰,乍一聽頗有道理。
李秀蘭說不過她,眼裏蓄滿了淚水。
“誰說我爹娘要靠侄子養老?”一道虛弱卻清脆的聲音響起。
沈清棠從李秀蘭懷裏起來,目光掃過二房兩口子,一字一句道。
“爹娘的養老,我和小妹會負責,不勞煩任何人操心!”
孫月菊笑了,笑的譏諷,“清棠,你別是腦子撞壞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和小妹一嫁人,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你拿什麼給你爹娘養老?”
沈清棠目光直視她,“那就不用二嬸操心她,二嬸還是好好關心堂哥吧,可別花了家裏這麼多錢,連個秀才都考不上,那才招笑。”
孫月菊臉色變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沈清棠沒再理會她,看向張村長,誠懇道,“村長,請您為我們一家做主,讓我們分家吧。”
“沈大,你想好了嗎?”張村長語氣嚴肅地問。
沈老大毫不猶豫點頭,“我要分家。”
沈老婆子臉色綠的難看,咬牙切齒道,“分家就分家!我告訴你老大,我不會給你一分家產的,你馬上帶著這三個賠錢貨滾出去!”
“老沈家的,你別太過分了。”張村長沉聲道,“一分家產都不給,有你這麼當娘的嗎?”
沈老婆子冷笑,“我就不給又怎麼樣,你們就是告官,官府他也管不著。”
這是實話,沈清棠早就預料到了。
她來到張村長身邊,輕聲道,“村長,既然阿奶這麼狠心,我們也不會乞求的,山腳下有一間廢棄的舊屋,我們搬去那裏住也是可以的。”
張村長想起來確實有這麼間房子,點頭道,“好,隻要你們一家願意,那間舊屋以後就是你們家的了。”
“多謝村長。”沈清棠感激道。
沈清棠話音剛落,沈老婆子撲向她,枯瘦的手指直奔她脖頸。
沈老大眼疾手快將女兒拽到身後,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抓。
“反了反了!”沈老婆子跳著腳,“當年就該把你個死丫頭淹死在尿布裏!”
“夠了!”張村長沉聲,“再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沈老婆子這才停下,嘴裏還不停罵罵咧咧。
很快,張村長親筆寫下分家文書。
沈老婆子不肯給大房一分家產,要大房淨身出戶,大房以後對沈老婆子和沈老爺子也沒有養老義務。
雙方從此互不相幹。
按上手印,文書成。
“趕緊帶著你的三個賠錢貨滾出沈家!”沈老婆子狠狠瞪了一眼沈老大,甩手回了屋內。
二房兩口子對視一眼,跟著進去了。
鬧劇結束,張村長讓圍觀的村民都散了。
人都走了,他看著沈老大一家三口,輕輕歎息。
“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張村長拍了拍沈老大的肩膀。
他沒久留,很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