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跑到一半，李老太停下腳步，轉身朝小兒子氣喘籲籲道：“我先走，你回村裏把你堂哥他們都找來。”

“我現在就去！”

張誌國喘勻了氣，一邊轉身往回跑，一邊不放心的叮囑，“娘，您要是不高興就抄凳子打，可千萬不能動刀子。”

李老太：“......”

她舔舔幹燥的嘴唇，繼續往前跑，要是王家沒動歪心思，那她當然不會做什麼，可要是王老頭敢把歪主意打到她小閨女身上，那就別怪她了！

半個小時後，李老太跑到王家門口，她抬手，客氣的拍拍門，便推開木門，大步往裏走。

走姿氣勢洶洶，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勇。

連上大房三口加閨女張雪梅，還有王家三人，七雙眼睛都盯著她。

張雪梅站起來，杏眼充滿疑惑，“娘，您咋來了？”

張誌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就知道，老娘一向偏愛他，咋可能舍得真的不要他？

他也跟著站起來，“娘，您是來找我們回家的嗎？雖然說您是我娘，打我罵我應該受的，可您也不能說那麼傷人......”

“不找你。”

李老太不耐煩的打斷大兒子的話，又朝著小閨女招手，一路上緊提著的心，在此刻放鬆下來，“放學了不回自己家，來別人家幹什麼？走，跟我回家！”

張雪梅聽話的想走，卻被王老太一把拉住，她把人往兒子王奮身邊摁著坐下，扭臉又朝李老太笑道：“親家，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吃飯吧，雪梅以後也是小奮老婆，也是王家人，來王家吃飯，不是很正常嗎？”

離的太近，張雪梅總覺得王奮的眼神太膩，像是要扒了她的衣服，她不喜歡這眼神，正想悄悄挪開一點，下一刻，卻被老娘伸手，拉了起來。

“飯就不吃了，順便也跟你們說一聲，我閨女雪梅，以後不嫁王家。”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所有人都變了臉。

張雪梅驚喜的瞪大眼睛，隻覺老娘瘦小的身影好似比山還高大，她嘴角剛咧開一個笑，卻在觸及大哥大嫂驚訝的目光後，又遺憾的低下頭。

不行啊，她要是不嫁王奮，那大哥大嫂咋辦？

“娘，當時我隻要一點彩禮，就是說好了，要讓雪梅嫁給我小弟。”

王翠猛地站起來，氣衝衝指著張浩道：“孫子都給您養這麼大了，您現在後悔，是要騙婚不成？”

王家老兩口對視一眼，王老太壓下火氣，堆著笑道：“親家，我閨女嫁到你家，對你也是尊敬的，還給你生了大孫子，算是對得起老張家了，我跟你保證，等雪梅嫁進來了，一定跟你待翠兒一樣，好好的待她，兩家親上加親，這樣不好嗎？”

張誌偉也焦急的上前，想要拉著老娘走，“娘，您是不是生氣我來了丈母娘家？有話我們回家說，回家我跟您認錯，您別鬧了行......”

“新社會號召婚姻自主，下訂的東西，我一會兒就讓人送回來，保證一件都不少。”

李老太一把推開大兒子，又把閨女拉到了身後，斬釘截鐵道：“我閨女和王奮，從此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她現在一見王奮，就想起被打的渾身青紫的閨女，想起被河水泡成兩倍大的閨女，她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

“親家出爾反爾，這是想騙婚了？”

王老頭吸了口旱煙，不緊不慢道：“兩家換嫁這事祖祖輩輩都有，一旦說好了，誰家都沒有反悔的，親家說不嫁就不嫁，未免也太欺負我王家了。”

“我老王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王老太瞥了眼老頭子，見對方沒有反對的意思，她解下圍裙一邊往外走一邊喊道：“左鄰右舍的，大家都來一起看看啊！老實人被人欺負了！大家都出來評評理啊！”

話一出，左鄰右舍的也都走進王家。

王老太用袖子擦擦眼淚，聲音哽咽道：“王、張兩家換嫁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閨女翠兒嫁到張家五年，給老張家生了大孫子，對得起張家了！可現在我親家不肯讓雪梅嫁過來了啊！”

“可憐我兒子王奮，對雪梅是一往情深啊，每天勤勤懇懇的幹活，就是想多攢點家底，等雪梅嫁進來了，日子能好過點！我們老兩口拿雪梅也是當親閨女待啊！家裏稀罕的、好點的東西，那都是省著送去張家給雪梅吃，就十天前，我們才送了八個鵝蛋過去啊！”

“鄉親們，張家這是故意騙婚啊！要是讓她成功了，那以後哪家還敢換嫁？”

話音剛落，張誌國正好帶著四個壯勞力把下訂的東西搬了進來，一輛自行車，一套紅衣服，外加一個銀鐲子。

“還有自行車嘞！老王家的誠意夠足了，李老太，你非要鬧什麼？”

“說話做事，一個唾沫一個釘！你出爾反爾，以後誰家敢和你家打交道？”

“王翠可是先嫁進了張家，孫子也給張家生了，那張雪梅就該嫁過來！”

“對！就該嫁過來！”

左鄰右舍群情激昂，紛紛指責起李老太來。

“娘！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您做事不對，所以大家才一起說您，您別再鬧了！讓老二帶人把下訂的東西搬回去，再和我丈人道個歉，這事也就過去了。”

張誌偉說完，又瞪向了妹妹，沒好氣道：“是不是你攛掇的娘？你是女人，就是要嫁男人結婚過日子的，嫁哪個男人不是嫁，為啥非得作？讓別人笑話張家，你就高興了？”

張雪梅杏眼逐漸黯淡，她低下頭，小聲道：“娘，算了吧，別為了我，讓別人看笑話。”

“乖，我說了不嫁，那就是不嫁，無論是誰說話都不管用！”

李老太安撫性的拍拍閨女肩膀，隨後挺直了腰杆看向王家老兩口，擲地有聲道：“自古以來，換嫁這事，兩邊都是知根知底，可你兒子有病，你家才是騙婚！那我憑什麼要把閨女嫁進來？”

霎那間，王家四人麵麵相覷一眼，俱是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