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浩倒是不哭了，淚珠子掛在臉蛋上，聽話的聞了聞李老太，撒嬌道：“我奶才不臭嘞！我今晚還跟奶睡！”

李老太雙眼湧出淚水，現在是不臭，等她不能勞動就臭了，在她辛辛苦苦帶大的孫子眼裏，一隻貓都要比她更金貴！

“小浩，你奶是舍不得你嘞！你快給她擦擦眼淚。”

王翠眼珠子一轉，擠出笑容道：“告訴你奶，等你爹好了，你們爺倆會一起孝敬......”

“用不著了。”

李老太把張浩塞到王翠懷裏，板著臉道：“我以後不要你們養，誌偉的病，你要是願意給他捐，手術的錢還是我出，你要是不願意，那就想別的辦法，但有一點，不許打我誌國的主意！”

王翠腦子‘嗡嗡’直響，身子也哆嗦起來，聲音裏充斥著憤怒和惶恐，“娘，您是要看著誌偉死不成？”

“生死有命！”

李老太拳頭攥的咯吱作響，咬牙切齒道：“人少了一顆腎，當真能活得更好？你沒騙我？”

王翠下意識退兩步，心裏怨恨起丈夫來，必定是那遭瘟的說漏嘴了，所以婆婆才會這麼生氣！

“娘，您是不是......”

“誌偉娘！快跟我走吧，你家誌國和人打架啦！”鄰居王大娘咋咋呼呼喊起來。

“在哪兒？快帶我去！”李老太三步並作兩步跑出去，出了門，又迅速折回來，拿起扁擔繼續往前跑。

“媳婦，我的臉好疼啊。”張誌偉緩過神來，手碰了下臉，一下子齜牙咧嘴起來。

“疼！活該疼死你這個狗肚子裏裝不下二兩香油的貨！”王翠氣的抬手在男人嘴上又打了兩下。

“哎呀！疼！輕點~”

與此同時，李老太腳下生風，很快便來到村口，看見打著赤膊一身臟泥卻身材健碩的小兒子，她腦子裏便浮現出對方捐腎後逐漸消瘦的身影，眼淚再次湧出眼眶，她一顆心酸的直往外冒泡泡。

她的誌國啊，幾十多年了，她終於再看見他了！

再忍不住，她扔了扁擔跑上去，一把抱住小兒子便哭起來，“你可真狠心啊！就算是我錯了，但你......”也不能一去幾十年，從此不歸家啊！

後邊的話李老太沒法說出來，眼淚卻越發洶湧。

“娘，壞人都被我打跑了，我沒受傷。”

張誌國一向不會說話，從懂事後，也沒被老娘這麼抱過，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起來，“您放心，我答應會給大哥捐腎，不會反悔的。”

“不捐了！”

李老太鬆開兒子，撩起衣角擦擦眼淚，隨後一手拿扁擔，一手牽兒子，“走！回家！娘給你做飯吃！”

張誌國傻愣愣的跟著老娘後邊。

倆人身後，傳來鄉親們的議論聲。

“李老太這是被鬼迷了？她啥時候對張誌國那麼好過？”

“大概是良心發現了，誌國雖然話少，可人家做實事啊，又孝順又能幹活，不像張家老大......”

李老太走到半路，被小兒子拉住了。

“娘，您真不讓我給大哥捐腎了？”

看著小兒子期待又忐忑的臉，李老太隻覺苦水一陣陣的往外湧，她忍著淚道：“兒啊，我現在才知道你大嫂的配型結果也是匹配的，人少了一個腎也不可能活得更好，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我不能拿你的命，去填你哥的命。”

一番話，聽的張誌國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掉了眼淚，“娘，我還以為您知道，但是不在乎我，所以才逼著我......”

“不是這樣的，是娘錯了，兒啊，原諒娘一回，成嗎？”

“成！”

“那你跟娘好好說一說，好端端為什麼和人打架？”

“說來話長......”

娘倆邊說邊回家，推開門，大房三口人已經不在堂屋裏，東廂房的門關著，想必是回屋子去了。

“去換一身衣裳。”

李老太叮囑兒子一聲，開始燒火做飯，等米下鍋，煮的半熟時撈起來，然後放到樊籠裏蒸，轉身又從壇子裏拿起一塊炸謨肉，切成薄片放在白米飯上。

二十分鐘後，飯菜就熟了。

李老太把熱水盛出去，燒油下雞蛋、韭菜，再放點鹽、雞精，韭菜炒雞蛋也好了。

恰好張誌國把換下來的衣裳洗好了，見飯菜上桌，他轉頭就往東廂房走，“娘，我去叫大哥......”

“回來吃飯！”

李老太盛了滿滿一碗飯塞到小兒子手上，轉頭看向東廂房，臉一下冷下來，“壯勞力在家閑著不幹活，連飯都懶得做，還得等我這個老太太做好了去請，滿村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懶人，就該餓著！”

話音剛落，‘咯吱~’

王翠抱著孩子從東廂房出來，紅著眼流淚控訴道：“娘，不給我吃就算了，小浩可是你親孫子啊！你做了肉、雞蛋，連他也不讓吃，會不會太過分了？”

李老太隻當看不見王翠，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飯，又給小兒子夾了菜，這才給自己夾了塊肉。上好的五花肉經過水煮，又鋪在鹹菜上小半年，裹滿了鹹菜的鹹香麻辣，現在這麼一蒸，瘦肉入口即化，肥肉部分也亮晶晶的，一點都不膩，好吃！

見老太太不搭理自己，王翠咽了下口水，越發委屈的控訴，“娘！小浩是多麼喜歡您，平時見誰都說，他最愛的就是奶奶......”

李老太嘩啦啦往嘴裏扒飯，前世最後的那幾年，她從來就沒有吃飽過，現在自己吃自己糧食的滋味，可真好啊！

“娘！您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王翠看著被吃光的肉碗，氣的直跺腳，“您就一點都不愛兒子和孫子了嗎？您說過的，誌偉是長子，小浩是長孫......”

“確實不愛了。”

李老太放下碗，打了個飽嗝，一臉平靜道：“從今天開始，分家，你們大房就分出去吧。”

一句話，震的王翠白了臉。

就連張誌國也惶恐起來，他小心翼翼扒下最後一口飯，“娘，您是受什麼刺激了嗎？要不我偷偷去把吳大娘找來？”

吳大娘是有名的神婆，據說能驅邪，還能和亡靈溝通。

“我沒中邪。”

李老太沒好氣的瞪了眼小兒子，吩咐道：“去把你祖爺爺和村長叫來做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