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瑤心中一驚,顒兒這是怎麼了,小小年紀就有了暴君之相。
她靠在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混著筆墨的香味,慈和地眼神逐漸狠厲,這輩子她會保護好他們,所有人,蕭天明不德,皇後的位置她不要了,太後的位置她要了。
裴芸瑤抬起頭,將蕭顒攬入懷中:“顒兒,你隻需要好好跟著大儒學習,做好一個太子就可以了。”
皇位母親給你取,江山舅舅替你守。
蕭顒任由他摟抱,問道:“母妃是更愛父皇還是更愛兒臣,如果生死相爭,母妃......”
裴芸瑤驚地趕緊捂上蕭顒的嘴,淩厲的目光掃視周圍的人,嚇得一眾宮女肩膀聳動,蕭顒的聲音不大,周邊的人並聽不到,裴芸瑤擺擺手讓眾人下去。
她把蕭顒從懷裏拉出來,平視他:“顒兒這是怎麼了?”
蕭顒繼續剛剛的話題:“若是生死之爭,母妃選誰?”
裴芸瑤看著他眼色堅定,知道他是認真的,將他摟入懷裏:“顒兒是知道了什麼嗎?”
“母妃回答兒臣的問題。”
“傻孩子,你是母妃唯一的孩子,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母妃更愛你,但你父皇是你的生父,這世間綱常倫理的約束在,你不能動與他生死相爭的念頭。”
蕭顒靜靜的抱了一會兒裴芸瑤。
“母妃莫要多想,就當兒臣剛剛什麼都沒說,先生今日考究了孩兒君臣孝悌之道,兒臣有感,才有此問,母妃勿要說出去。兒臣還有一事,大舅家的表哥與兒臣年紀相仿,兒臣想讓他來做兒臣伴讀,母妃可準允。”
裴芸瑤不知哪裏出了問題,上輩子顒兒並沒有來找她,他上輩子恪守君子之道,認為自己是妖妃,認為他舅舅是佞臣,不願意與裴家扯上一點關係,現在卻主動要裴家的孩子做伴讀。
難道顒兒也......想到這裴芸瑤摟著蕭顒的手臂漸漸收緊。
“母妃。”蕭顒輕聲喚道。
裴芸瑤驀地驚醒:“這件事不難,我明日便讓明月傳信給你舅舅。”
蕭顒躬身行禮:“兒臣告退。”
小小少年郎,規規矩矩,從容得體。
“夜深了,顒兒不如留在偏殿。”
“兒臣還有事。”
蕭顒走出藏鳳樓,已經天黑,小小少年背著手,麵容有不符合年紀的沉穩。
他握了握拳頭,這一世縱然殺父弑兄,他也要保母妃安穩一生。
他對黑暗中一個黑影說道:“盯緊藏鳳樓,若有人私下去見父皇,殺了。”
風聲獵獵作響,燈籠的微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像個巨人一般,他之所以敢在藏鳳樓開口,就是要先清掉母妃身邊不忠心的人。
蟬鳴陣陣,裴芸瑤立在高台上目送那盞燈籠與小小的人兒遠去。
她轉身回到殿中,秦嬤嬤上前奉茶,裴芸瑤放下手中茶杯,茶水沒有灑出一滴,她卻突然怒道:“來人,秦嬤嬤傷了本宮,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秦嬤嬤臉色刷的慘白,三十大板,她這把年紀一定會死的。
她知道是因為她聽到了太子殿下的話,太子殿下有弑父之心,她還沒來得及通報陛下。
秦嬤嬤大叫道:“娘娘,老奴是陛下的奶娘,老奴......”
裴芸瑤麵色冷淡:“她威脅本宮,本宮更不開心了,割了舌頭吧。”
秦嬤嬤驚恐,想大叫,卻已經被堵上嘴拖走。
裴芸瑤看著她,一動不動,上輩子她也是這樣被人拖著,秦嬤嬤打斷她的腿時候全然沒有這幅驚恐害怕模樣。
做妖妃好啊,隨心所欲,不需要理由,隻需要一句我不開心。
皇帝將她推到這個地步鏟除異己,那她怎麼能辜負他一番好意。
殿外板子擊打肉體的聲音混著嗚咽,沒一會明月進來彙報。
“娘娘,沒氣了。”
“知道了,你明日回一趟裴家,讓母親挑選一位經得住事的嬤嬤進宮,順便將淩哥兒,帶進宮,做太子伴讀。”
明月稱“是。”
“娘娘,太子伴讀和嬤嬤這事......需不需要等陛下的旨意。”
“陛下會同意的。”
裴芸瑤抬頭看天,藏鳳樓蓋得很高,天上群星明亮。
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大殿的陰影處:“娘娘,剛剛皇上擬旨調了二少爺去青州......”
裴芸瑤臉色驟然變的難看起來。
青州,蕭天明好毒的心思,上輩子竟沒發現他如此小肚雞腸。
她記得上輩子這個時節,青州瘟疫爆發,死傷無數,蕭天明為了打壓王氏,派了王氏嫡子也就王雪謠的親哥前去解決。
王風禾雖是個草包,倒是心狠手辣,他調集邊軍將所有染病區域的平民趕進空城,命令邊軍看守,有人逃出來便射殺。
整整圍殺了三日,百姓爆動,衝破了城門,圍毆死了一個小兵,鬧得天怒人怨,王風禾也因為受了驚嚇,病氣入體,也染了瘟疫。
最後是突然來了一個遊醫說是青城山上的道醫,有治療瘟疫的法子,道醫有脾氣隻從平民救起,王風禾沒捱住,死了。
青州瘟疫橫行,蕭天明這是想她二哥死。
她召來影衛:“你拿老爺的拜帖前去青城山,請彥山子下山......算了,你去找二哥告知他青城山有人可治瘟疫,讓他親自去請。”
“是。”
星幕高垂,明暗交錯,如同一張偌大的棋盤。
東宮也有一人凝望星空若有所思。
啊喏靜靜的看著自家殿下,不知為何,今日殿下醒來就變的不太一樣了,背著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明明隻是個五歲的小娃娃。
啊喏還在暗自思忖,就聽自家殿下說:“玄鳴,拿著本宮的令牌去青城山請天師下山趕赴青州,協同治疫。”
上輩子西南叛亂,斬妖妃之名興起,各地備受折騰的百姓紛紛起義,因為王風禾的行為,青州最甚,彼時裴家二郎裴雲溫治青州,王家暗中鼓動亂民打死了他。
當真可笑可悲,作惡多端的王氏成了流民領袖,治農勸桑,救百姓於水火的裴雲溫卻被當了佞臣,百姓不過是被驅使的刀,錯在皇帝和王氏。
若是能挽救一城性命,也算結了一樁因果,到時也有利於恢複母妃名譽。
蕭天明剛從王雪謠的溫柔鄉醒來,大太監將宮中之事一一彙報。
“陛下,昨日貴妃娘娘打死了秦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