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周一早上我開車送樂樂去幼兒園，

經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路口時，

她突然解開安全帶撲過來搶方向盤。

“爸爸快看！那邊有隻白色的小狗！”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我死死按住方向盤，車子擦著路邊的梧桐樹衝過去，

後視鏡被撞得耷拉下來。​

“樂樂！” 我吼了一聲，心臟快要撞碎肋骨。​

她坐回安全座椅，委屈地癟著嘴：“爸爸好凶，

我隻是想讓你看小狗。”​

送完她去公司，我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桌上的台曆圈著下周五的日期，是樂樂的生日。

去年她還吵著要佩奇蛋糕，今年卻在周末逛商場時，

指著櫥窗裏的壽衣說：“爸爸穿這個肯定好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妻子發來的微信：“媽說她明天過來住幾天，正好看看樂樂。”​

我媽住鄉下，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回複：“別讓她來，樂樂最近有點不對勁。”​

“你又胡思亂想了。” 妻子很快回過來，“媽早就想樂樂了。”​

我捏著手機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

總覺得心裏隱隱不安，所以第二天我提前下班回家。

剛打開門就聽見我媽在廚房喊：“樂樂真乖，還幫奶奶擇菜呢。”​

樂樂從廚房跑出來，手裏舉著把菜刀：“爸爸你看，我會用這個了！”​

我衝過去奪下刀扔在地上，她嚇得哇地哭起來。

我媽扶著門框出來，臉色不太好：“你這是幹什麼？孩子跟我學擇菜呢。”​

“她拿的是菜刀！”​

“我讓她拿的水果刀，誰知道......”

我媽突然捂住胸口，順著門框滑下去。​

送醫院的路上，我媽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

醫生說是急性心梗，幸虧送來得及時。

我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妻子抱著樂樂走過來，

女兒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嚇壞了。​

“醫生說媽是勞累過度引發的。”

妻子把樂樂放在我腿上，“你看把孩子嚇得，你今天太過分了。”​

樂樂突然摟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小聲說：“奶奶壞，我不想讓奶奶醒過來了。”​

我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把她摔在地上。

妻子扶住樂樂，臉色沉下來：“你到底怎麼了？”​

我看著女兒那雙清澈的眼睛，厲聲道：“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女兒被我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妻子一把將她抱起：“你有氣衝著孩子幹什麼！”

我隻覺得血往腦子裏湧，這個時候醫生來了，

遺憾的搖了搖頭：“節哀，您母親搶救無效，已經走了。”

“媽 ——” 我喉嚨裏炸開一聲嘶吼，猛地推開妻子，

一把揪住樂樂的胳膊。

“是你！都是你！”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指甲幾乎要掐進她肉裏，

“趙老師死了，李老師死了，現在我媽也被你害死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瘋了！” 妻子撲過來掰開我的手，

把樂樂死死護在懷裏，樂樂的哭聲再次響起。

妻子的指甲刮過我的臉頰，留下幾道火辣辣的印子，

“陳峰你喪心病狂了？對著五歲孩子喊什麼！

媽是病死的，跟她有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都死光？”

“病死的？” 我指著樂樂，手指抖得停不下來，

“她剛才說什麼你沒聽見嗎？她說不想讓奶奶醒過來！”

“那是孩子胡說！童言無忌！”

妻子抱著樂樂後退半步，眼神裏的厭惡像冰錐紮進我心裏，

“媽走了我也難過，但你不能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你就是個神經病！我看我們沒法過了，明天我就帶樂樂回娘家！”

她抱著樂樂轉身就走，樂樂的哭聲從走廊盡頭飄過來，

夾雜著幾句含混不清的嘟囔。

我癱坐在長椅上，搶救室的門緊閉著，

門縫裏滲出的冷氣順著褲管往上爬，凍得骨頭縫都在疼。

第二天一早，妻子果然收拾了行李。

她把樂樂的小熊書包甩在肩上，路過我身邊時連眼皮都沒抬。

我盯著她手裏的行李箱，突然想起昨晚樂樂攥著菜刀的樣子，心臟猛地一縮。

“你不能帶她走。” 我攔住她們，聲音嘶啞。

“讓開。” 妻子的聲音冷得像冰，

“等你什麼時候正常了，再來接我們。”

樂樂從妻子背後探出頭，衝我露出半張臉，嘴角還沾著點奶漬。

她突然舉起手裏的塑料小鏟子，

奶聲奶氣地說：“爸爸，奶奶在土裏睡覺呢，要不要我幫你挖個坑？”

妻子狠狠拍了下她的屁股：“不許胡說！”

她們走後，空蕩蕩的家裏隻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我翻出手機，手指在通訊錄裏劃了半天，

找到以前認識的一個片兒警。

“趙蘭老師的死因，真的是羊水栓塞？”

“是啊，法醫報告都出來了，典型的產科急症，

沒什麼問題。” 電話那頭傳來翻文件的沙沙聲，

“李梅老師那個案子還沒破，監控隻拍到個模糊的黑影，

現場沒留下指紋。你怎麼突然關心這些事了？”

我捏著手機走到樂樂的房間，她的積木還堆在地毯上，

拚成座歪歪扭扭的房子。

“沒什麼，就是...... 畢竟是孩子上學的地方，

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掛了電話，我又去了幼兒園。

傳達室的大爺嚼著口香糖說，趙老師出事前一天，

樂樂還送了她一幅畫，畫裏是個肚子鼓鼓的女人，

躺在紅色的水裏。李老師被襲擊那天早上，

有人看見樂樂在教室門口撿碎玻璃，往口袋裏塞。

“不過小孩子嘛，懂什麼。”

大爺吐掉口香糖，“樂樂平時可乖了，還幫我喂門口的流浪貓呢。”

我走到幼兒園後門，牆根下果然有個破碗，

裏麵盛著些貓糧，上麵浮著幾隻死蟑螂。

幾隻瘦骨嶙峋的貓蹲在旁邊，看見我就弓起背，

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吼。

調查了三天，沒有任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