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不似人聲的怒吼,從將軍俑的喉嚨深處炸開。
那聲音,像是無數金屬碎屑在相互摩擦,尖銳而刺耳。
它手中的青銅長戟,沒有絲毫遲滯,卷起一股腥臭的陰風,帶著萬鈞之勢,朝著林峰攔腰橫掃而來。
戟刃劃破空氣,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厲嘯。
林峰的瞳孔,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全身的汗毛,在那股森然的殺機鎖定下,根根倒豎。
他沒有硬接,也沒有後退。
就在長戟即將觸及身體的瞬間,他整個人猛地向下一矮,就地一個翻滾。
身體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貼著冰冷的地麵滾了出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柄青銅長戟,狠狠地掃在了他剛才潛行時依靠的石柱上。
堅硬的石柱,竟被砸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凹痕。
無數火星,伴隨著碎裂的石屑,向四周瘋狂濺射。
林峰能感覺到,幾塊鋒利的碎石,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帶起火辣辣的刺痛。
他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
也隻剩下一次機會。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
體內的力量,被他催動到了極致。
他將那枚一直緊握在掌心的發丘印,死死地按在了自己的食指與中指之上。
一股溫熱、厚重的力量,瞬間從銅印中湧出,沿著他的經脈,瘋狂地灌注於他的雙指指尖。
他腳下的步伐,變得奇異起來。
每一步踏出,都踩在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仿佛在遵循某種古老的陣圖。
他不退反進。
整個人,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殘影,迎著那尊恐怖的將軍俑,筆直地衝了上去。
將軍俑一擊不中,眼眶中的鬼火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它似乎沒有料到,這個渺小的活人,竟然敢主動向自己發起攻擊。
它龐大的身軀,展現出了與體型完全不符的敏捷。
橫掃的長戟,被它猛地收回。
下一秒,它變招了。
長戟由掃變刺。
那閃爍著幽光的戟尖,如同毒蛇的獠牙,封死了林峰所有可以閃避的路線,朝著他的胸口,直刺而來。
死亡的氣息,撲麵而至。
直播間裏,數百萬觀眾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
就在那鋒利的戟尖,即將刺穿林峰胸膛的那一刹那。
林峰的身體,以一個常人根本無法做到的角度,極限扭曲。
他的上半身,向著一側硬生生擰了過去。
冰冷堅硬的戟身,幾乎是擦著他的肋骨劃過。
衣服被鋒銳的邊緣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膚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他成功了。
他欺近了將軍俑的懷中。
這個距離,長戟已經失去了它最大的威力。
而這,也正是林峰用生命博來的,唯一的機會。
他那並攏在一起,凝聚了全身力量與發丘印破煞之氣的雙指,已經高高揚起。
“發丘指!”
他心中一聲低吼。
指尖,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地點在了將軍俑的胸口。
那裏,正是所有陰氣彙聚流轉的核心節點。
“哢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聲音,清晰地響徹了整個大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被林峰手指點中的地方,將軍俑那堅硬如鐵的陶土胸甲,裂開了一道細密的縫隙。
緊接著,這道縫隙,如同蛛網一般,開始向著四周瘋狂蔓延。
它胸腔之內,那團原本如同心臟般跳動的濃鬱綠光,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化作了點點熒光,消散於空氣之中。
將軍俑高高舉起的長戟,無力地垂落。
它眼眶中那兩團燃燒了千年的鬼火,也隨之徹底熄滅。
隨著將軍俑的“死亡”。
一個詭異的連鎖反應,開始發生。
那些正邁著沉重步伐,朝著石柱方向圍攻的陰兵,全都猛地停在了原地。
它們的身形,凝固在了衝鋒的姿態上。
它們眼眶中的綠光,也如同被掐滅的燭火,一雙接著一雙,迅速地黯淡下去。
“咚!”
“哐當!”
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聲,開始在大殿中回響。
整齊劃一的殺戮軍團,變回了一排排冰冷、死寂的陶俑。
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恐怖殺氣,也隨之煙消雲散。
林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
他緩緩收回了自己那兩根依舊在微微顫抖的手指。
他看著眼前這片恢複了死寂的兵馬俑,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然而。
就在他以為危機已經解除的瞬間。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掃向了大殿的最深處。
那張一直空無一人的青銅王座之上。
一縷縷比黑暗更加深沉的黑氣,憑空浮現。
這些黑氣,如同擁有生命一般,相互纏繞,彙聚。
一個模糊的輪廓,開始在王座之上,緩緩凝聚成型。
那是一個身穿王袍的透明身影。
雖然身形虛幻,但那股睥睨天下,威壓四方的氣勢,卻比剛才那數百尊陰兵加起來,還要恐怖百倍。
下一秒。
那個透明的身影,緩緩睜開了它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冰冷,空洞,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仿佛高懸於九天之上的神明,在漠然地俯瞰著腳下的螻蟻。
它的視線,穿過了整座大殿,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
死死地,盯在了林峰的身上。